次日清晨。
雨过天晴。
李木木扯着一袭破烂的青衫岔开两腿颓丧坐在一处仿江南的马头墙上。
竹剑被他压在屁股下面,上面的九彩流光早已消散无影。
他与改经人的战斗早在下半夜就已经结束,或者说一切从一开始就早有定局。
而且说是战斗,更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传法。
改经人不是剑修,可是他却精通剑道。
把雨凝聚成剑杀人是好功夫,把剑融合成雨恩泽人间却是大造化。
也是这不为世人所知的一战彻底改变了李木木对改经人的旧念。
都说改经人暗中修改天下源法是有意于辅妖压圣,为的就是让妖族快速崛起,好与圣族分庭抗礼。
这一切说法虽然都源于圣裔之口,可是却也与李木木修行路上所见所感完全契合。
妖族出身的的确都身怀最接近本源的真法,就像他之前所学的东坡的逍遥法就是从妖族手中获取。
还有他在龟背上获取的遁山秘法,方才现世就立即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篡改。
一切的矛头都指向这位坐镇北方雪国的无上大能也属实不冤。
李木木看着东边红日缓缓升起,已经在他脑海中闪过无数遍的话又一次跳出。
“你可知何为源法?”
“天下本无源法,就像这雨虽从天上来却从天下发,天下水虽归于凹却又源于凸。”
“天下法,互为本源,所以源法一词只是误人子弟。”
李木木还记得改经人说这些话之时从容的姿态,
他已经使出了第九剑,而且是有剑状态下的第九剑却撼动不了对方分毫。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粒顽石落入无边的东海,甚至连一圈涟漪都荡漾不开。
一开始李木木并不认同改经人的说法。
但凡修炼过的人都知道,一个人修行源法与修行旁门左道的修行速度与上限是有着绝对差距的。
况且他一直记得朱先生的教诲——“物有本末,事有始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切都以修身为本。可以说修身是源法,却不能说平天下是源法。
李木木虽是剑修,可是这些书生的观念却也是根深蒂固。
改经人看穿了李木木的想法,他没有多说,只是将其投入一场历经千万劫的化身经历。
李木木化身草,无根水令其茁壮成长,然而他又很快化身猛兽,无根水令其腹泻染病,它只能去喝河中沉淀过的活水。它化身深渊游鱼,习惯了冷水,然而在化身温池之鱼时瞬间被冻死……
这一场幻梦清晨方醒,可是醒来的李木木却仍沉浸其中。
大梦一场所要说的道理却简单至极——物各有法。
只是当李木木亲自化身体验万物的生死疲劳之时才真正痛彻体会到浅浅一句话中蕴含的苦难。
红日越升越慢,日光越来越暖。
李木木从马头墙上站了起来,他叹息一口气,转过头遥望雪国的方向。
也正是此时,他注意到远天一线中似乎出现了一道光柱。
下一刻,大批仙修的气息席卷而来。
“来得还真是时候!”
李木木冷哼一声,脚下竹剑化作一道流光,呼吸之间已到千里之外。
庞大如大山的空间通道赫然出现在面前。
大批的仙人源源不断通过通道降临人间。
李木木抬起手,剑光流转,九彩光芒一闪而过将通道拦腰斩断。
原本稳固得足以抵挡大道法则差异的空间通道在这一剑之下竟然如同一方轻易破碎的琉璃。
七个五境仙人一字排开。
其余天外飞仙则立即蜂散一般涌向四面八方。
神龙脚下,又响起惨烈的哀嚎之声。
李木木一挥青衫残袍,无数雨剑自袖口飞出,大量低境的飞仙触之即死。
这件青衫正是改经人身上的那一件,只是到了李木木的身上却莫名破败不堪。
仙修的数量实在太多,扩散的速度又实在太快,更兼得有七个五境围杀,李木木虽习得雨剑神威却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不过十个呼吸之内,周围那些强大的修行者便已经发觉此处异常也是陆续赶来支援。
在那些支援的修行者之中除了那名断臂的乞丐之外,连那一对说着奇怪话语的主仆也在其中。
“英姿,机会难得,让少爷看看你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出落得如同一个美人一样的谢英姿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少爷,你不就是想要多争取一些军功换酒喝吗?当年我们就不应该遇见姓李的那家伙,遇见他之前你可是滴酒不沾的。”
宋寒衣哈哈大笑道:“那不是因为我们的英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嘛。”
谢英姿虽然说着话手中的动作却不停。
只见他赤手空拳如同蛮牛冲撞一般奔袭在仙修之间,每一拳都轻易洞穿一名仙修的躯体。
他如今已然入境,不再是当年那个“凡夫俗子”。
未入境之时的谢英姿就能靠一双铁拳力压四境的镇山梅花郎,如今面对三四境的仙修更是砍瓜切菜一般轻易。
那断了一臂的乞丐却是使一杆与梅花郎相似的铁枪,虽然只有一臂,铁枪在其手中却活如灵蛇。
一点一挑,一拍一扫之间低境仙修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看向远方与七名五境仙修对峙的李木木,目光里却忽然闪过一抹诧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