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将几人送进了学校，叶灼枫终于放松了下来。门口不断有学生和家长认出了秦若阳，秦若阳也一一跟他们打招呼、送上高考祝福。叶灼枫站了一会儿，逮着一个空隙问他：“我先回去了？”

“你等会儿。”秦若阳一把拽住他，就着他的手看了看表，不知从哪掏出一串钥匙塞到他手里，低声道：“这会儿还早，来考试的人还有很多。你借这个掩护，等下从十字路口往那边走，走过交通管制的地方，我的车你认识吗？车牌号2410那辆。有人在车上等你。上车，有问题问他……诶！雨涵好啊……雨涵妈妈是吧？……好，高考加油！细心点儿啊，快去吧。”

秦若阳语速飞快地说完前面一段话，面前又来了一个认识他的学生和家长，他便又转过头去和对方打招呼，一面隐晦地推了推叶灼枫。

叶灼枫一头雾水地握紧了钥匙，但此刻除了听他的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逆着人群快步走了起来。他留心观察四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但几次回头都没发现目光的来源。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并不舒服。叶灼枫加快了脚步，走了十分钟，终于看到了秦若阳的车。车上的人显然也看到了他，打起了双闪，叶灼枫思考了片刻，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驾驶位坐着一个他怎么想也没想到的人——封衡。

叶灼枫一脸警惕全变成了更深刻的茫然：“……你怎么在这？”

封衡显然在他上车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发动的全部准备，此刻一脚油门便冲了出去：“你师父喊我来的。”

“……你到底是谁？”

封衡一脸轻松：“一个生意人。”

“老秦为什么要找你？”

“他让我来保护你。”

“啧。”叶灼枫咬了咬牙，“非得问一句才说一句吗？”

封衡笑了笑：“看你能问到哪个程度咯。”

叶灼枫深深吸了口气：“……行。我为什么要被保护？如果你不来我会有什么危险？为什么找你？你和秦若阳什么关系？和那个什么鬼清局行动什么关系？”

“哎呀，你都知道清局啦？”封衡看上去很惊喜，“那好解释多了。我这么说吧——那群坏人要卷土重来，打算从我们的薄弱点下手，也就是你们几个孩子。他们仨高考去了，高考考场那可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剩下你了，谁知道你突然跑回国了？差点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不过也好，这样让他们在英国的部署失效了。

总之，你当然也要被保护起来。至于有什么危险嘛……说不定会死，也有可能比死更糟糕一点，比如当着你的面把你珍藏的书法作品都烧掉，或者把你的茶叶柜和武器库用水淹掉什么的。”

“……”

听到最后一句，叶灼枫无语了片刻，而后很诚恳道：“您和张寒竹一定师出同门吧。”

车已经开出去学校很远，限速60的路段里，封衡的车速一直稳稳地维持在58-59。闻言，他开怀地笑起来：“好孩子，我和你爸那还真不是师出同门。非要说的话，我算他师父吧，嗯。”

“什么玩意。”知道的越多，叶灼枫感觉这个世界越发玄幻了起来，但不变的是他仍然一头雾水：“你能别说得像小孩子打游戏吗？那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啊？真的想弄死我们？”

“如果你问的是凌越，那倒没有，他只想弄死叶逸辰一个，没想弄死你们所有人。你要问的是江家呢，嘿嘿，还真是。”

封衡笑眯眯地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让叶灼枫感到一阵胆寒：“……那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怕死吗？”

封衡笑得更开心了，他心情很好地把头转向叶灼枫，甚至眨了眨眼：“我当然不怕了，因为我本来就是死人啊。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复活我？”

“……”

叶灼枫深深叹了口气。

完了。真遇上神经病了。秦若阳也真是，不能找个更靠谱的吗？！

他换了一个更切实际的问题：“我们现在去哪？”

“去安全屋。”

“……什么东西？”

“Safe house.”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存在啊？！”

封衡嘴角勾了勾，眼神却忽然冷了下来：“当然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安全啊。”

“……封衡。”

封衡对他一点头，“怎么？”

叶灼枫无端有些紧张，捏紧了胸前的安全带：“天寒寺里到底有什么？”

封衡沉吟片刻，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有江神啊。”

“你——”

“赣江江神，许知雨。有悟明，有他的弟子，还有我。有树啊花啊草啊，有很多美好的传说。牵头建天寒寺的那位官员的墨宝至今还留在寺里，写得可好了呢。”

叶灼枫听着他轻快的语气，分明知道他故意扭曲了自己的意思，但心情还是莫名放松了不少：“这些我都看到了，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封衡笑了笑：“可是这些不好吗？你是想说，天寒寺里是不是有什么惊天秘密，有什么文件啊机关啊，可以扳倒某方势力，对不对？是有人拿他故弄玄虚，可是在我眼里，天寒寺里只有这些。我想守护它的宁静，就像……”

他倏尔止住了话语，叶灼枫问：“就像什么？”

封衡顿了顿，又勾起一个笑容：“就像它当年守护我一样。”

叶灼枫知道，他再问封衡也不会说了，于是再次换了个话题：“可是逸辰他们不是一直待在考场。考完这场之后怎么办？”

“能安全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只要他们跟大部队行动，有秦若阳带着，不会出太大的岔子。你这边比较麻烦。”

“我哪里麻烦？”

“你外国人长相太显眼了，又落单，还是张寒竹的小儿子，buff叠满了。”封衡一个利落的甩尾，放慢了车速，“行了，下车。”

叶灼枫抬头，发现果然是秦若阳带他们来过的那间公寓。他没动，扭头问：“你不跟我一起？”

“本来也想。但是有别的事儿，委屈你自己呆几个小时了——哦对，这片附近是另外一个考场的信号屏蔽区，手机没信号别担心。你是安全的。时间到了我来接你。以防万一，暗号是——今天中午吃什么？吃糖醋排骨。吃谁做的？你做的。”

“……”

叶灼枫觉得眼前这个封衡的靠谱程度实在难以捉摸，但他又确实能从这种飘忽的靠谱里得到一丝安心的感觉。

叶灼枫非常不愿意承认，这种“安心”和张寒竹带给他的感觉很像——封衡要说自己是张寒竹的师父，他也是认的。

因为这个，他居然难得产生了一丝类似不舍的感觉：“我一个人在这待那么久？”

封衡眼带笑意看向他，叶灼枫在和他对视的瞬间好像感觉自己的心思被他读懂了。但封衡并没有拆穿，只是说：“秦若阳今天忙，没时间买菜。我给你们买中午要吃的菜去。买完就来接你好不好？”

叶灼枫撇撇嘴，将安全带解开：“……哄小孩儿呢。”

封衡仍然笑得很温和：“你才多大啊？满18了吗？不是小孩儿吗？”

“那你多大？”

“我啊，年龄只报一半也有20了。”

叶灼枫闻言有些震惊：“你都四十多了？完全看不出来啊。”

“我当你夸我年轻了。行了，快去吧，再晚买不到好吃的排骨了。”

叶灼枫下了车，封衡笑眯眯地对他挥了挥手。叶灼枫转身，凭借记忆走上楼梯，打开了门。

屋内的陈设和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并无差别。白板上的文字在上次的会面结尾被夜寻卿擦掉了，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人写过新的上去。屋内有些灰尘，却绝对不是半年多再无其他人踏入过的模样，显然是有人后来打扫过的。

叶灼枫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几乎没信号。他试着给秦若阳发信息说“我到了”，转了半天还是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他轻轻叹了口气，打开数独App玩了起来。

玩着玩着，叶灼枫忽然发现这个数独软件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新了一个联机功能，还多了一些填成语和英文单词的小游戏，甚至多了一个好友列表。

他点进好友列表，里面居然已经有了几个好友。其中一个Id为“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问我知不知道”的人在线，并且于三分钟前给他发了一个对局申请。

叶灼枫茫然地点了进去，显示开启了一场数独，而左上方跳出一个小小的对话框，里面是对手发来的消息：“到了吗？”

“？”

“我老秦。”

“？？？”

叶灼枫刷了一串问号出去，又切回微信给他发信息，转了半天之后仍然没发出去。他无奈，只好又切回数独对局。

疑似秦若阳：问你到安全屋了吗

叶灼枫：你真是老秦？

疑似秦若阳：是啊小兔崽子，封衡跟你说了吧？今天中午吃什么？

叶灼枫试探着回复“糖醋排骨”，对方回了个笑脸：真棒，不愧是我的兔崽子。

“你什么时候更新的？更新这些功能干什么？”

“给你们个惊喜。怎么样，厉不厉害？”

“我这边信号屏蔽，微信给你发消息都卡半天。”

“但是在这里只要有一点微弱的信号就能顺畅聊天，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厉害。”

尽管他敷衍，秦若阳还是很开心：“是吧？不然怎么做你们师父。不过要想在这里聊天，只能双方同时在线，开对局的时候才能聊天。不能离线留言，对局结束也无法回溯聊天记录。”

叶灼枫原本想吐槽这个聊天模式也太鬼畜了，但细细思索一会儿之后，忽然明白了背后的深意：“……也就是说，在这里，聊天记录是无痕的，无法回溯，只有双方会知道？”

“真聪明。当然更重要的是……谁会想到一个数独游戏可以联机还能在对局中聊天呢？”

“……正常人也不会在一个比速度的对局里花时间聊天吧。”

“你说得对。这局我赢了，再见！”

叶灼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屏幕上跳出一个大大的“失败”，再看底下的九宫格，秦若阳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数字全填满了。

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还问我知不知道 完成度：100%

你蓝色的眼睛是微笑的忧郁 完成度：0%

叶灼枫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你蓝色的眼睛代表忧郁”指的是自己，他退出对局，切到好友列表，发现剩下几个好友分别是：

“记忆只有七秒到底够记住谁”

“你说她是你的全世界”

“那个漂亮的姑娘头发有点长”

叶灼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指向性太明确的Id分别是叶逸辰、夜寻卿和夜念锦。他点进自己的主页，发现Id居然无法修改。

“……秦若阳！”

————————————

考完第一门，叶逸辰收拾好了东西。被一个平时不大熟的同学缠着对了两题答案，叶逸辰很快推开他大步向门口迈去。夜念锦和秦若阳已经站在门口，三个人一起等着夜寻卿。

叶逸辰向后张望了好一会儿，没看见叶灼枫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望。秦若阳一眼猜透他的心思：“灼枫在家里等呢，天太热了，免得他晒，正好我出门接你们，他帮忙看看菜。”

“噢。”叶逸辰收回了视线，觉得也有道理，便顺手打开了手机想给叶灼枫发信息，却发现他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准点给自己发了信息：

“恭喜考完第一门！老秦让我在家看菜，我就不去接你啦。等你回来！凯旋凯旋！?( 'w' )? ”

叶逸辰不由得笑出了声，回复：“好，马上回去。”

“老秦做的糖醋排骨看起来也很好吃，快回来吃饭！”

“嗯，我们在等寻卿出来。”

叶逸辰发完，抬头四周看，仍然不见夜寻卿的身影，不由得问：“寻卿人呢？”

他说话时下意识看向夜念锦和秦若阳，却发现秦若阳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身后，脸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