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寿衣！”
人群后面有人惊呼。
顾念云立刻一个冷厉的目光扫过去。说话的人急忙低下头，生怕被拉出去仗责。
其余人满腔激愤之言，堵在嗓子眼不敢说出来。他们全都用激动而愤怒的目光看着许青云。
“这是什么？”顾念云看着许青云，平静问道。
许青云冷笑道：“这确实是——”
李洛冰颤声道：“是他粗心大意，不知道奶奶的喜好。这款式虽然有些老旧，但是花纹还挺别致！奶奶，您如果不喜欢，送给我穿吧！”
她将寿衣抢在手里，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这不是“寿衣”。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花容惨白，整个人就像是一块风中的玻璃，马上就要粉碎了。
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许青云会送这样一套衣服！
她必须替许青云遮掩。
不是为了许青云，而是为了她以及她的父母不被牵连。
但是这么明显的事情，一向精明的顾念云会看不出来吗？
原以为顾念云一定大发雷霆，谁知道她竟然笑了笑，有些悲凉的道：“送给我的衣服，怎么能让你穿呢？”
“呈上来吧！”
李洛冰手捧衣服，战战兢兢来到顾念云面前，小心翼翼地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顾念云手抚衣服上的花纹，喃喃道：“果然是我最喜欢的凌霄花……”
抬起头看向许青云，她一双苍老的眼眸已然蕴满了泪水，喃声道：“那青峰崖前的凌霄花，想必又要开了吧？”
许青云点头：“你今日归去，还赶得上。”
什么意思？
大喜的日子，老太太去哪里？
众人皱眉，不明所以。
“第二份礼物呢？”顾念云眼含期待。
许青云淡淡道：“你喜欢动物，最爱白马。第二份礼物，乃是两匹白马！”
这个礼物倒真是别出心裁！众所周知，老太太顾念云巾帼气概，不让须眉，年轻时候乃是江城马场有名的会员。
现在后院里还养着几匹良种汗血。
许青云送上两匹白马，说不定真的能讨老太太欢心。
只不过——
看到两个黑衣伙计举着两匹白马走了进来，众人再度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纸糊的！
这不是给死人烧的社火吗？
两个伙计正是葬品店的，奉命送货，此刻也发现不对劲。这特么不是葬礼，而是寿宴啊！
他们害怕被打，放下之后一溜烟跑了！
全场人的眼珠都惊爆了！
寿宴送花圈，这许青云也太特么有种了吧！
一帮子孙摩拳擦掌，怒目而视。要不是守着老太太不准开口的训诫，他们早都冲上来将许青云这个便宜上门女婿痛打了！
顾念云顿了顿拐杖，慢慢从台上走下。
众人安静下来，瞪大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所有人都以为顾念云要杖毙许青云。
却见她来到两匹白马旁边，用手抚摸，眼神似悲似喜，捉摸不定。
众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老太太越是安静，稍等爆发起来，就越是剧烈！
顾念云目光突然落在李洛冰的脸上，笑道：“方才他送寿衣，你为了替他遮掩，不惜说出自己穿的话……现在呢，现在你怎么不替他说话了？”
果然老太太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她！
她这是在积蓄怒气，等着一起爆发！
关键是许青云这个……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先是寿衣，后是社火，他怎么敢的啊！
但是此刻李洛冰已经没有心情去怪罪许青云了。
她感觉摇摇欲坠，遍体冰凉。就像是大冬天赤身裸体在冰桶里泡上了三天三夜。
身体冷到极致，心中的火焰反倒腾起。
面对顾念云嘲讽的眼神，她咬了咬牙，忽然怒道：“我承认，是我恨你！”
众人再次哗然。虽然不敢开口，但是全都挥舞起手臂，无声地讨伐李洛冰和许青云。
竟然敢在大寿之日，当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李洛冰是疯了！
顾念云看着李洛冰，眼眸中嘲讽之色退去，代之为一种慈祥和愧疚之意，叹息道：“我一生宽厚待人，对于路边的乞丐尚且怜惜，更别说自己的子女孙儿。但唯独对你百般苛刻，打压排挤。”
“因为你，我对你的父母也不待见。”
“你恨我就对了。”
李洛冰想起身在豪门，自幼备受冷落和打压。无论她做什么，都难以讨取奶奶欢心。
她明明比别的姊妹兄弟更加优秀，更加努力，她真的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她早已认命！
她红着眼睛道：“我恨你，但是我不该对许青云抱怨！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奶奶！今天是你八十大寿，大喜之日，不该这样触你霉头！许青云都是为了替我出气，才这样无法无天的胡闹！你要怪就怪我吧！”
现在她只求万千因果加诸己身，不要连累父母。甚至对一向看不起的许青云这个便宜老公，也生出了一点感激和怜悯之心。
许青云为了替她出气，能在八十寿宴这么隆重的场合，送上这么惊世骇俗的礼物。虽然杀人诛心，但是这份勇气，她真的有些感动。
顾念云手扶白马，闭上眼睛，似乎用心灵在感受和回忆。她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竟然容光焕发，道：“这一双白马，我很喜欢。”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是不可思议。
看来老太太因为平时对李洛冰太苛刻，心中有愧。加上大寿之日，不愿意触霉头。所以掩耳盗铃，不承认这双白马是给死人的社火。
便宜这对贱夫妇了！
众人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怨毒之火。
顾念云却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着许青云道：“第三份礼物是什么？”
许青云道：“第三份礼物已经到了，不过需要你下令放行！”
顾念云立刻大声道：“通知门上，无需检查，立刻放行！”
很快，一辆小货车缓缓驶了进来。车厢里放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东西，上门盖着红绸，正对一面绣着一个巨大的“寿”字。
这是什么？
这么大，需要货车拉进来，看上去是个挺贵重的寿礼。
李洛冰也终于松了口气，她祈祷许青云千万别再胡闹了。方才的寿衣和白马值不了多少钱，她给了十万，希望许青云用剩下的钱，置办一件像样的寿礼吧。
货车缓缓倒到门口。红绸撤去，下面赫然是一具大红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