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拉斐尔手指轻敲着书面，奥诺正用一种泫然欲泣的神态看着他。

比起奥力，奥诺更有天赋，但这种天赋来得诡异。

奥诺本身没有魔力，却能看懂需要消耗魔力才能阅读的巫族文字，更能够吸收奥力身上的魔力。

除此之外，奥诺总是一点就通。他似乎学什么都很快，几乎能担起“天才”的称号。

只可惜，奥诺的心思总是在莫名的地方。

拉斐尔看得出来，奥诺在刻意讨好他，这种讨好夹杂着太多含义。

奥诺总是格外的小心翼翼，似乎害怕招惹他的厌烦。

与此同时，奥诺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种“我都这么讨好你了为什么你还不能好好对我”的神情。

“老师，”奥诺开口问道，“为什么您不能像对奥力那样对我呢，是我不够好吗？”

拉斐尔仔细地看着奥诺的眼睛，毫无疑问，奥诺的眼睛很漂亮，那是犹如大海般美丽的蓝色，他的鱼尾和奥力的一样也是浅蓝色。

初时，奥诺的鱼尾并不如奥力那般漂亮。可几年过去，奥诺的鱼尾早已变得和过去奥力的鱼尾一样美丽又闪亮。

而奥力的鱼尾则失去了当初的闪亮，甚至因为时不时的魔力反噬，鱼尾总是呈现一种暗淡无光的状态。

还有脸，两人的长相仿佛调换过来一样，一个越来越精致，一个则长出了雀斑。

但在拉斐尔看来，奥力如今的长相倒多了几分真实的可爱，而不似过去那般，精致中带着不真实。

他不觉间又想到奥力的眼睛，碧绿如宝石般的眼睛。他曾生出过让那双眼睛成为自己藏品的想法，不过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倘若那双绿眼睛失去光彩，想必也不会再如此动人。

奥诺还在等着他的回答，拉斐尔没有丝毫情绪地说道：“你很好。”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对你不够好？”他又费解地反问道。

拉斐尔自认为自己作为一名老师，教学上足够细致，因为两人的领悟力不同，他更是因材施教。

他会指出奥诺的不足，也会耐心指导对方。只是，奥诺总是会浪费他的时间，明明早就明白的事情，偏要装作不懂。

拉斐尔偶尔也会感到厌烦。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会细致地解答奥诺的疑问。

奥诺一顿，显然也想到了拉斐尔虽然看似冷淡，但的确细心又温柔。然而他还是说道：“可老师你在面对我和奥力时总是不同。”

拉斐尔来了兴致，“哪里不同？”

一说起这个，奥诺滔滔不绝地举例起来，“你总是很包容奥力，无论他做得好还是不好，老师从来不会责怪他，更不会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还总是给他送礼物。就连奥力缠着你，你都不会厌烦。可是对我呢，只要老师对着我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厌烦我。”

奥诺咬着下唇，继续说道：“老师您分明偏心着奥力。”

拉斐尔没有否认他的话，但也不认同奥诺的“指责”，“你很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你。如果你不是为了跟着我学习，可以不用继续留下来。”

奥诺显然不预料到这种回答，他像是受到打击一样愣在原地。

“奥诺，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提出想要跟着我学习巫术，但既然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至少要将心思放在学习上，或许我会对你另眼相看。”出于老师的职责，拉斐尔还是稍显耐心地提醒一句，至于奥诺听不听得进去，就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9.

“老师，老师，老师……”绿眼睛的金发人鱼吵闹得和拉斐尔曾经见过的刚出生的小海兽一样，叽叽喳喳地叫着。

拉斐尔看过去，奥力正用鱼尾拍打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球，那是人类才会有的东西，大概是他的父母或者他的哥哥给的。

看着奥力不停地将球往上抛，脸上的笑容灿烂异常。拉斐尔不禁感到不解，球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再看向旁边聊天的伊利亚和奥诺。因为伊利亚的父母有事外出，所以伊利亚的周末也在拉斐尔家度过。

伊利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将视线投向奥力。

孩子的友情复杂得令拉斐尔看不懂。当然，最令他匪夷所思的还是奥力对于人类运动的喜爱。

甚至为了在海里玩球，奥力还用上了魔力，在球的表面附着上一层魔力，让球能够在水里被抛起。

要是在学习上也能如此聪明就好了。拉斐尔想道。

“老师，我厉害吧？”奥力一边游动到他面前，鱼尾依旧拍打着球。

对于奥力能够做到这一点，拉斐尔认为他也算是另一种层面的有天赋。

拉斐尔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你的魔力控制好了不少。”

奥力用双手接住了球，“我也感觉到了。老师，可以和我比赛游泳吗？我已经和学校里的人鱼都比赛过了，我都赢了。不过，我游不过维哥。”他脸上带着不服气，“我跟维哥打赌，要是一个月后还是游不过他，就要吃一桶生海带。”

“赌注这么大？”伊利亚也游了过来，他也很清楚，奥力对生海带有多深恶痛绝。

奥力扬起下巴，“因为我不会输。”

很自信的孩子。

成年人鱼的速度本就比幼年期的人鱼快十几甚至几十倍。

即便奥力再如何努力，一个月后一定还会输给维多，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拉斐尔想。

拉斐尔还是陪着奥力练习了，游了一遍又一遍，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过度运动的结果就是，奥力比以往睡得更早。

这次多了伊利亚，房间里没有足够的床，拉斐尔并未想过给表弟让出自己的床，而是让其中两个小人鱼睡在一起。

奥力同样不喜欢和其他人鱼同床共枕，于是理所当然的，奥诺与伊利亚睡一起。

伊利亚习惯睡前听故事入睡，拉斐尔以前没做过，不过这一次他难得萌生出体验的念头。

他坐在自己床边，冷漠地念着一个童话故事，这是他第一次看童话。

故事很短，很快就念完了。合上书时，伊利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他看。

“表哥，”伊利亚从被子里探出眼睛来，“你变了好多，以前你根本不会给我念故事。难道，就和爸爸说的那样，人鱼长大了就会变吗？”

拉斐尔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是的。睡觉吧，如果睡不着，就起来学习。”

伊利亚立马闭上眼睛。

这一个月里，奥力几乎没有间断过游泳练习，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还玩出了花样。

一个月后，拉斐尔听着奥力兴高采烈地说他在比赛中赢了维多。

笔尖在纸张上落下一个墨点，拉斐尔迟迟没有动作，他想，或许是他太小看奥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