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报到(1 / 1)

卡车驰进校园。

办公楼前,先抵达的同学们正在办理新生签到。

一位略矮个头的女生,笑眯眯的圆脸上一对灵动的大眼睛,小翘鼻子旁边有几个小雀斑,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她自我介绍:“我是三班的同学赵冬梅,你们大家先签一下到”。

赵冬梅查看过花名册以后,告诉每一位来人编在哪个班哪个组,住哪个宿舍。

这时候,忆江南才知道,那四个上海人和自己、贺和平都是编在一班的同学。

其中那位高个子的女生叫岑俪琳,矮个的叫范慧云、稍壮一点的男生叫张好男、瘦一点的叫张国梁、还有那位圆脸的女生叫李莉玲,来自汝州地区。

一道同行的老乡男生叶昌金被编在了3班。

找到女生宿舍楼的一楼,忆江南岑俪琳李莉玲住104室,贺和平住102室、范慧云住103室。

饥肠辘辘的学生们,把行李放到宿舍时、已经感到手脚发颤,头冒虚汗了。

年轻人代谢旺盛,不经饿,;早上六点上车、在车站广场顶着太阳等车2个多小时、下午近四点才到校,中间有9个多小时水米不进,都有点心慌口干冒虚汗低血糖的症状了。

忆江南赶紧拿出早上剩下的馒头和半条鸡腿、2个煮鸡蛋,就着开水狼吞虎咽几口就下了肚子;又休息了一会这才算有点力气了。

每一间宿舍,放了6张双人床,上下铺一边三张沿墙置放,可以安排住12个女生。

人多、宿舍显得非常狭小拥挤、行李满地堆放、搞得宿舍里面走路都要避开行李才行。

贴有姓名的纸条指定每个人的床位,忆江南的床位是靠右边墙中间的下铺、岑俪琳住对面、李莉玲是在靠门的上铺。

忆江南很有经验,打水用抹布擦干净了床铺内外的灰尘,连床铺的四条腿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用工厂里带来的报废描图纸,把小床的头尾两端用浆糊封闭贴好;再用了一卷白纱布,穿上铁丝、在床边做了一个纱布帘子,那个钉子铁丝锤子浆糊全部都是自备的;不到半小时,一张床铺大小的封闭式空间,搞定了!

打开了背包铺好褥子、床单、枕头、部队里用的那条旧军被、盖上军大衣,军用书包挂在床头的墙上。

洗漱用品和碗筷杯具全部装在一个塑料桶里面,再把那个非常漂亮的牡丹花新脸盆放在桶上面,这个桶就放在床前;放衣物的纸箱子就塞到了床铺下面,拖过来一张小课桌,看书写字的地方也有了。

好了,这就算收拾妥当了,只有军绿色和白色、一看就知道这是属于一个女兵的基调。

回头看看,岑俪琳和李莉玲床上的被子,床单、枕巾都是花花绿绿的,五彩缤纷、是不是属于姑娘们的常规色彩。

岑俐琳赞叹道:“你这个小小空间还真不错……借你的榔头钉子用用”。

各个宿舍里面的其她人都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也顾不上互相打招呼。

忽然听到门口赵冬梅在呼喊:“年级通知,各班同学去认一下教室的位置、要把教室的卫生打扫干净”。

大家应声而出,每个人都拿着塑料水桶或者脸盆抹布、从宿舍楼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教学楼的东北边,三个教室一字排开,里面的桌椅板凳还是乱七八糟的堆放着,满是灰尘。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地扫干净,门窗桌椅灰尘擦干净了;黑板擦得锃亮,连粉笔盒子、黑板擦子都摆放到位、讲台课桌都摆得整整齐齐,真正做到了窗明几亮,立即就可以开始上课了。

往宿舍走回去的时候,路过了靠近女生宿舍的女厕所,进去一看、吓得忆江南连忙退出。

那个全部是用大石头砌成的厕所肮脏不堪、令人作呕;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随地大小便根本就走不进去。

忆江南转身招呼岑俪琳李莉玲、102室贺和平、还有另外三位女同学应声响应。

每人提着一个塑料桶,装满水后轮流着一遍又一遍、硬是把那个厕所冲刷的干干净净。

第二天上午,年级办公室召开了第一次学生骨干临时会议,到会的有十来个人。

年级书记霍豫祥,大约35岁左右;中等身材圆脸带笑、头发的中部区域已经开始有一点稀疏了。

他是部队副营级转业干部,还是一个文革前老大学生;很有一点政工干部的风度,说话慢条斯理时而带一点小幽默、习惯部队的工作作风、要求服从、统一、雷厉风行。

副书记兼年级主任曾庆良,瘦高个子、很立体的五官、寸头发型、大约30岁出头,是北京大学的毕业生。

听说此人记忆力超强、刚分配到这个学校工作时,凭借一张香烟纸盒子上写的几条提纲,就可以做报告3、4个小时;真是语惊四座的口才啊!

这位书记看上去比较随和、活泼。

这两位年级领人导都是土生土长的浮州本地区人,外出读书或当兵,再分配到这所大学工作。

霍豫祥书记,首先表扬了三班赵冬梅同学,她来学校报到比较早,热心为同学做好事、一直在忙碌本届新生报到事宜。

第二是表扬了一班女同学,主动冲洗学校女厕所、此事在学校引起了轰动;这是建校以来的第一次、不愧为工农兵大学生学习雷锋做好事。

汤劲院长为此特地提出了对76年级和一班女生的表扬。

忆江南还真没有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会引起学校领导的关注。

当时只是路过、发现厕所臭气熏天实在肮脏,这才动员班里的女同学一道打扫的。

霍书记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学校和本年级学生的情况:这所学校在解放前的40年代初成立、命名为“高级助产职业学校”。

新中国成立时期改为“护士助产学校”、大跃进的年代改“医学专科学校”、一年以后成立“医学院”、经济困难时期改为“医学专科学校”、文化大革命时期改为“地区六二六卫生学校”、三年前再改为“医学专科学校”,现在又注册为“西江省第二医学院”。

学院有革命委员会核心领导小组、工宣队、教务组、政工组、团委、后勤组、人民武装部、办事组、基础科和附属医院。

这个学校的学生全部来自西江省内,目前有74、75、76 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三个班,每个班大约有5、60名学生;其中75届学生最多有190多人、全校三届工农兵大学生累计起来大约500多人;附属医院有教职员工200多人。

76年级的165名学生当中,男生86人、女生79人;共产党员48人、共青团员100人、一般群众17人。

入学前工龄5年以上76人、占比46%,带工资来读书的学生占比超过三分之一。

看来,这一批学生都还是有些资历的。

学生年龄:26岁以上的13人,其中已婚人士9人;18岁以下的有15人;19-22岁82人、23-25岁55人;

入学前学历:高中毕业70人、中专毕业31人;初中毕业64人占三分之一还多点。

年级领导,把学生的年龄分成了四个梯次,年龄最大的第一梯次和年龄最小的第四梯次人数还不到30人;19-22岁这个第三梯次人数最多占比50%;23-25岁第二梯次人数占比三分之一。

忆江南根据本届学生的分布状态,得出来一个结论。

自己就是属于工龄较长、年龄偏大属于第二梯次年龄段、学历属于64名初中毕业生当中的一份子。

这所学校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学校名称、有不同学制时间长短,就出现了中专毕业生留校当老师教专科学生、专科毕业生留校当老师教学院学生的怪现象。

目前学校条件比较差,这一届学生,之所以开学这么晚,就是因为校舍需要维修,一直拖至77年春节前才发出录取通知书、2月底才开学报到。

到会的几位学生干部,听后大为惊讶。

一个学校的校名和学制、居然紧跟政治形势变来变去,屡屡造成师生学历倒置的情况;简直有点匪夷所思、恐怕在全国的高等院校中、也算是极为罕见的吧?

第十章 见面

霍书记宣布了各班代理班长的名单。

一班男班长倪子祥、女班长忆江南;二班女班长柳美荷、男班长陈之良;三班男班长周少军、女班长赵冬梅。

每个班都是一男一女两名班长、暂时不分正副、试用一段时间后再正式选举产生。

这三个班六位班长囊括了工农兵的履历,全部都是共产党员;会上下发了各班学生花名册、各班编组和正副代组长的名单。

霍书记提出:明日召开76年级开学典礼和全年级大会的纪律要求:

第一按照班组秩序要列队进场、指定位置就座;第二会前唱歌、会议期间保持肃静认真笔记、不得讲话随意走动;会后统一按秩序退场。

下一步准备到革命老根据地去开门办学,进行入学的革命传统教育,通知大家要做好思想准备。

曾副书记宣布了大学生的有关待遇和学校的有关规定:

伙食标准每月13.5元、不带薪的学生由国家发给。

旅差费回单位报销,无单位者自理;有生活补助、分定期和临时两种。

还有奖学金评定制度、粮食定量每人每月33斤。

医疗费每人每月1.5元、学校有医务室、地点在办公楼101室。

学生宿舍分男生楼、女生楼。

男生宿舍7人一间、每个宿舍配备2张课桌四个凳子;女生宿舍12人一间、女生宿舍多2张课桌;宿舍房间照明一室2支日光灯、有用电灯泡的房间、25瓦换成40-60瓦。

按照规定,晚上10点熄灯。锅炉房每天供应开水3次、温水一次、吃饭排队凭饭菜票购买。

晚上个人不要随意外出,本市区学生周六可以请假回家。

霍书记宣布学生班干部名单时,忆江南快速地扫视了一眼,今后三年要相互配合工作的那位男班长。

那人年龄不大、皮肤黝黑相貌端正、中等个头、有一点点驼背;这种“撮箕背”往往是两种可能造成的,一是运动员,打篮球的那种;还可能是耕作劳动形成的。

此人此时满脸涨得通红、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坐在斜对面连头都没敢抬起来。

“咦,这个人挺老实的嘛”这是忆江南第一印象。

其他几位班长都是第一次见面、只有三班的女班长赵冬梅、报到时见过面,两人视一笑。

还有一位男同学,高高个子浓眉大眼国字脸型、说话带着浮州本地方言的口音、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

曾书记在旁边悄悄地提示:“他叫陈景顺、是本学院卫校时期的中专毕业生,在浮州市医院工作;准备提名为一班第三组组长”。

正巧,陈景顺也在打量着忆江南,觉得这位女班长端庄秀丽、目光清亮面带微笑、看上去十分干练、很是随和亲切、不难相处的样子;两人目光一个对接,都笑着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两位书记挑选出来的男班干部、看上去都是忠厚老实的模样;女班干部都是比较热情利落的人;只凭研究个人档案就能选出各班代理班组长,这用人的经验必定是十分老道。

霍书记宣布:“各班班长自行熟悉,碰头研究各班的工作,散会”。

一班的倪子祥、忆江南、陈景顺三人,站在走廊里楼梯口处匆匆忙忙说了几句话。

决定当天晚上召集已经报到的男女同学分别开个见面会,尽快熟悉起来;再把明天年级开大会的要求和下一步有关“开门办学”的事情通知下去。

倪子祥满脸愁云密布、提出来:“这个班长我干不了,没搞过;原先在学校也只是一个副班长,上面还有一个女班长;明天开大会要排队叫口令我就不会,忆班长你来叫队吧?”

老陈同学也很客气说道:“忆班长,你当过兵,你来集合队伍比较合适”。

忆江南回答:“集合队伍第一次亮相,我作为副班长不好喧宾夺主吧?我来配合你们二位,保证完成列队任务”。

按照书记宣布代理班长名字的先后秩序、她已经自觉定位做好副职,努力配合班长工作。

简短两三句话,三人表了一个态,马上就开始落实晚上的同学见面会。

忆江南往女宿舍走着,感到心情愉悦,心里想着:“这两位男同学,看起来合作会比较顺畅;只要班长大胆得力,我有信心保证密切配合”。

对这样的学习和工作环境,忆江南还是挺乐观的。

一班有28名男生,分别住在306、307、308、309两南两北四个宿舍里;他们借了年级办公室作为会议室。

倪子祥陈景顺主持一班男生的见面会,男同学纷纷自我介绍、开会非常很热闹,其中住在306室的一组男生最是活跃。

他们7个人才认识1天,在何庆之同学的倡议下,居然以年龄为序成了“把子兄弟”。

屠金荣,28岁的乡卫生院医生、中专毕业生、已婚人士、带工资上学的。

他个子很高、弯腰驼背全身和肢体都处于松散而灵活的状态;成天叼着一根香烟忙着吞云吐雾;据他说“乡下的医生从来不需要买烟,老乡们送的就抽不完”,所以他习惯性地在耳朵上面夹着1支香烟;他戴着一副旧的黄框近视眼镜、有那么一点玩世不恭、喜欢开一点不伤大雅的“黄腔”玩笑、是这个宿舍里当仁不让的老大哥。

张国梁,25岁,初中毕业下放7年的上海知青,高而黑瘦有点驼背,还留着两撇小胡子有点显老;很多同学都以为他快30岁了其实他才25岁,如果不是在学校里相遇,仅看外貌很容易误会他是社会上的“流子”;他成了宿舍老二。

沈玉其,24岁,中专毕业、入校以前是外科医生,带工资上学;在市级医院担任过团委书记工作,身高大约有1.8米以上;说话慢条斯理跨着大步慢腾腾走路,很有点上海人的周到圆练、是班委人选之一、他是宿舍老三。

杨维炬,24岁,高中毕业回乡知青四年、他是一本正经地穿着中山装、梳着二八分头走进学校的;此人坐姿端正沉默寡言,被宿舍老大取笑为“老干部”,他成了宿舍老四。

何庆之,23岁、党员、中专毕业生,是县级医院的重点培养对象、带工资来上学的;他很热情讲义气,是组长人选;排宿舍老五。

洪祥笙,23岁,中专毕业、省城着名大企业职工医院医生,带工资上学;他浓眉大眼大嗓门一口洪州普通话、西装革履穿着皮鞋梳着背头打了发蜡走进学校的;令人肃然起敬被取外号“教授”、他是班委人选之一、排行宿舍老六。

倪子祥22岁、高中毕业下放知青3年;看上去他是一个很内向少言的人,就成了宿舍的小老弟。

他们这个宿舍的同学文化程度最高,只有一人是初中毕业、其他的同学全部都是中专生和高中生。

男同学当中,还有陈景顺、苏志理、陆远良都是带工资来上学的已婚人士,都是“孩子他爹”了。

带工资上学的男同学当中,有一个身量不高的程光明,煤矿工人、每月不算补贴、基本工资最少有43元;成为一班18位带工资学生当中的“高薪”者,大家都很羡慕他,说他是“个头矮小,工资高大”。

这个年代,上班工龄超过5年,派出长期学习1年以上,才能带工资学习。

齐建设,校启荣在建设兵团干了6、7年,很幸运可以带工资上学了。

要知道,农村生产队的一个强劳动力一天只能记10个工分、男知青大多每天只能7、8、9个工分;到了年底交完公粮,分配完了口粮,再把生产队所有的收入合并、才能计算出每个工分能值多少钱;一个劳动力一年要是能分配到100元现金,那就算很好的生产队了。

有一些生产队,因为没有林副业和多种经营、工分值太低了,年终分配几乎就没有多少现金,甚至有的还要倒贴挂账。

这个时期的农村、很是困苦贫穷。

还有一些男生,比如上海知青张好男和张国梁已经下放插队6、7年、林志高回乡8年、周其山士兵退伍刚进工厂、章广田高中毕业当生产大队的赤脚医生5年、邹庆弟调入单位时间太短,回乡知青祝福安、裘务实、薛长贵、屈建国、张义民、倪丘等、他们都不能带工资上学。

许多上海知青或者插队知青都已经是25、6岁了,还要靠父母亲补贴生活费和回家探亲往返的路费。

男生第一次见面座谈会,只有白开水和香烟,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这些同学大多数都是谈笑风生喜笑颜开。

用张国梁的话来说:“我们感到庆幸、终于搭上了最后一班车,脱离了农门、走进了大学的校门。

在学校三年,起码是不要学费、吃饭看病国家全包、终于有盼头了;最多再熬三年,我们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需要再向父母亲伸手要钱了”。

他是有感而发的,他来上学,他的未婚妻还在农村,是一位民办教师。

男同学们总是会自觉地、更多的承担起社会和家庭的责任,5尺男儿再向父母亲伸手,心里真不是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