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殒命宫闱(1 / 1)

岁岁宴安 雪笙冬至 1318 字 19小时前

午时过半之际,掖庭宫中,一间阴森昏暗的逼仄牢房内。

韩令仪身着灰白色的中衣,外面披着内侍长袍,正毫无生气地蜷缩在破旧的木榻上。

其鬓发散乱,遮住了面庞,双手紧紧捂着小腹,仿若那里依旧承受着不堪的痛苦。

许是听见牢门打开的声响,她缓缓转头望过来,颤着手指拨开乱发。

“是你啊……”

她的声音异常嘶哑,面色惨白,双眼红肿,昔日娇嫩的红唇,此刻被咬出深深牙印。

见到韩令仪这般惨状,穆岁安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稍稍顿住。

这些年,她斩杀不少人,甚至还亲手剜过韩文湛的黑心肝。

然而,对于女子,即便是恶贯满盈的江湖杀手,她也是一刀毙命,让她们死个痛快。

直至此刻,她才深知,后宫之中的这些手段,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将其他女子,亲手送到自己男人的床榻之上,反正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应该……很得意吧?”韩令仪那气若游丝的声音,缓缓飘来。

“……”穆岁安缓步上前,“我从未将你视作对手,又何来得意之说?”

“在你父亲通敌卖国之时,广平侯府的下场便已注定了,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说罢,她径自拖过一旁的木凳,撩起裙摆,大马金刀地往上面一坐。

“太医说……我……有身孕了……”

韩令仪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惊得穆岁安险些从木凳上跌落下来。

“可是……我尚是……清白之身……为何会有身孕?这个孽障……从何而来?”

韩令仪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她的双目空洞无神,仿佛早已流干了泪水,此刻眸中唯余一片死寂。

“是何人给我下的假孕药……我自认懂得医理,却始终毫无察觉……究竟是什么人啊?”

“你这土匪……没有此等能耐,想必是我的丫鬟……生出了异心……”

韩令仪蜷缩在木榻的边沿,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此时,穆岁安缓缓回过神来,再不愿理会宫中这些高手过招。

“韩令仪,我有两个问题,你若是想回答便说,不愿意也无妨……”

“第一,在卫国公府,让丫鬟给我下春药的人是不是你?”

“第二,寒食节那日,在京郊刺杀王静姝的那群土匪,是不是你派的?”

询问完毕,穆岁安站起身,直直盯着人不人鬼不鬼的韩令仪。

“呵呵呵……”韩令仪的眼神,仿佛终于恢复了一丝丝清明。

“不是!两个都不是我……”

“穆岁安,你且看……自己在无意中得罪了多少人……可你为何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我曾派人假扮黑风寨土匪,企图将你掳走,最终致使你横尸街头。”

“我给你下避子药……香囊之事亦是我幕后操纵,还有昨夜宫宴,我想让你身败名裂!”

韩令仪气若游丝,将自己昔日的种种行径,一五一十地艰难道出。

她缓缓转头,涣散的目光,怔怔地凝视着眼前光华璀璨的穆岁安。

“若是你没有入京……此时我已是临安郡王妃……或许还有了真正的身孕……”

“长公主如此疼爱我……聿哥哥也会温柔相待……我依旧是京中……最耀眼夺目的贵女。”

“穆岁安,我好不甘心……你为何非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说到这里,韩令仪满脸泪痕,灰白色的中裤上,再次浸出一片血红。

浓烈的血腥味霎时扑面而来,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丝丝恶臭,那仿佛是一种死亡气息。

穆岁安默默地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墙角那只不惧生人的老鼠。

“又不是我想入京的……是皇帝以圣旨召我前来,赐婚也未经我的同意。”

“再者,你与蔺聿珩之间,既没有私定终身,又无婚约在身,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即便你真要怨恨……也应该恨男人见色起意,而非时时琢磨着暗害我……”

说罢,穆岁安迅速转身,再未看韩令仪一眼,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牢房。

“穆岁安——”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似乎还有身体重重落地的声响。

然而,穆岁安仿若未闻,甚至连脚步都未停,依旧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甫一踏出掖庭宫,她顿觉身上那股阴森潮湿的气息,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一刻,她再也不会觉得头顶的灼灼烈日晒人了,反而感到阳光和煦,温暖宜人。

“嬷嬷……不知皇帝陛下判处韩令仪什么刑罚?”她随口问了一句。

“凌迟处死。”嬷嬷低声回道。

“原本贵妃娘娘欲将其在鹤亭球场五马分尸,但最终不愿脏了那地。”

言罢,嬷嬷躬身行礼,继而带着宫人折返掖庭宫,似在说着时辰已到。

时辰已到……年方十八的女子,最终承受极刑凌迟,殒命于这冰冷森寒的宫闱之中。

“怎么了?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突然,一道男子的打趣声传来,穆岁安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

皇帝与太后病重,太子监国,这人怎么还会如此轻松惬意!

“太子爷……您真是好生清闲啊!”

穆岁安缓缓转身,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实则看上去,更像是阿谀奉承的“奸笑”。

“笑得……”姜奕承轻摇折扇,给出自己的评价,“真丑!”

穆岁安的笑容瞬间凝固:“……”

刀呢!她的断月刀呢!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有人说她……丑!

不过……这小子怎么又变回之前那副潇洒不羁的模样了?

姜奕承见到穆岁安眼中的疑惑,上前两步,以折扇掩唇,轻吐二字——

“好笨……”

他初登太子之位,便奉旨监国,可谓是前所未有的龙恩浩荡。

倘若他早朝晏罢、励精图治,表现得过于勤奋,父皇定然会疑心加重。

如今父皇已是废人,只能静卧于龙榻之上。至于何时驾崩……他心中忽地浮现一绝妙之计。

此计若能顺利施行,或许可让蔺聿珩主动提出和离……

“你笑得好阴险啊!”穆岁安瞧见姜奕承脸上的笑容,忍不住脱口而出。

“……”姜奕承抱拳行礼,“咱俩一个笑得丑,一个笑得阴险,还真是……”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四个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穆岁安抬头看看天色,随即对姜奕承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软轿。

“我可是有夫之妇,我家夫君又是个小心眼,不能在这与男子说话。”

“太子爷……恭喜了啊!”

软轿渐渐远离掖庭宫,唯余最后那一句隐含笑意的话语,在空旷寂寥的宫道上回荡。

“同喜……”姜奕承轻声呢喃,目光痴痴地凝望着前方,嘴角轻扬。

正因今日是他入主东宫、以太子身份监国的大喜之日——

他才想要与某人同享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