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雷翔来说,钱不算什么的,平时去酒吧消费一晚上的钱差不多就抵得上秦月一个月的工资了。而且虽然平时不着调了点,雷翔还是很有经商头脑的,家里的生意也接管了一部分,付个几十万学费什么的对他来说很轻松。
黎江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师妹赚了钱自然要分他一部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都快成秦月的经纪人了。谈妥了价钱,秦月也为雷翔设计了一套法术屏障,供他和另外两名女性焚火师练习。
做完这些,秦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去了后院。林默院子的后院种植着一些观赏植物,角落里有一座小凉亭,平时这边很少有人过来,如今小凉亭的长凳上多了一张凉席,商怀晚就睡在这里。
柳垂莲曾邀请商怀晚去那边住,司马钰也提议让她住到房间里,穆小雅的祖宅房子还是很多的,不差她一床被子。不过商怀晚好像不想和五行师靠得太近,除了有必要,平时她都会和穆府的每一个人保持距离。
“需不需要帮忙?”秦月走到了随意坐在地上、大汗淋漓地喝着井水的商怀晚身边——后者一直都在练习血池术和那条血鞭,对商怀晚来说,只有让身体时刻保持在巅峰状态,才可以随时都能应对有可能遇到的每一个麻烦和危险。她付出的努力比任何一个五行师和暗五行都要多,对她来说,力量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作为世界上仅剩的血法师,商怀晚早已一无所有。
“你的法术和柔水师是对应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帮你做一个……”
“不需要。”商怀晚用袖子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天气再热,她也不敢穿短袖和裙子,怕身上的伤痕被别人看见。
就连洗澡都是在一些还算干净的、深山中的小河中,现在林默的院子里有单独的浴室,她也不用怕被人看到了。
“柳师父的法术很难破解的。”秦月好心提醒了一句,不过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提醒。商怀晚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外人不应该干涉太多。
“我有办法对付,谢谢。”商怀晚表示了感谢,仍旧拒绝了帮助。
“好吧,我就在前院,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我。”秦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对于商怀晚,秦月还是很欣赏的——这种不依靠任何人的倔脾气和以前的自己很像。
夏日的高温让时间过得好像很慢一样,不过第二天终究还是要到来的。上午的时候,周堂文一组和昨天的两组一样全都顺利通过了,和周堂文分到一组的是一名柔水师和两名焚火师——焚火师就是昨天和雷翔一起来求秦月帮忙的那两位。
下午的时候,周堂香和雷翔也通过得十分顺利,柳垂莲好像不准备出什么难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十五名五行师应该都会顺利通过考试的。
——如果商怀晚那边顺利的话。
柳垂莲也是第一次接触血法师,虽然血法师的法术和柔水师可以说同出一脉,但二者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柔水师只能操纵纯水,他们甚至能够做到将泥水中的纯水分离出来,但对于一些复杂的、难以分离的水就没办法了。
比如,血。
血是一种很特殊的液体,尽管血浆中九成以上的构成仍旧是水,但却无法为柔水师所用。因为血是活的,对能够使用法术的人来说,除了其本来功能之外,还是法力流动的载体之一。
柔水师或许能够影响纯水的那部分,不过在生灵本身的法力流动干涉之下,这部分影响会被降低到忽略不计的程度。
这是血法师和柔水师之间最大的区别,血法师所操纵的已经不仅仅是血,还要与其承载的法力相抗衡——这也是柳垂莲对血法师感兴趣的原因之一,这种能够操纵别人法力的法术,她还是生平第一次碰到。
所以在最后一场考试中,她留给商怀晚的屏障是全系的——不光是五行法术,还有包括被她的法术所模拟出来的鬼术、妖术等等十几种。
当然,这并不是对商怀晚不公平,因为无论她能做到什么程度,柳垂莲都会让她通过的。设下如此复杂的屏障,只是想看看血法师能做到什么程度。
商怀晚对法术本身就十分敏感,在察觉到自己面前的屏障和周堂香、雷翔面对的完全不一样以后,少女没有说什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指尖的血涂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号出来。
周围看台上所有人全都屏气凝神,血法师已经消失很久了,最近一次的消息还是被暗五行中另外四支屠村的事情。就连在座的老一辈中,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血法师的。他们都很好奇擂台上的少女能做到什么程度,也会借此机会见识一下当年令五行师乃至普通修士都闻之色变的血池术。
他们很快就见识到了,不光是年轻一辈的五行师,就连身为家主的老家伙们——乃至看台上的穆小雅和舒芊——全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商怀晚并没有直接攻击屏障,她知道如此复杂的屏障,别说自己,就算是来个普通的修士也别想轻易破开。所以她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这块坚固的无形之墙,而是墙后面的人。
柳垂莲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样站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惊慌,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四肢做出来的僵硬动作,同时感受着入侵到体内的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力量。商怀晚操纵着她一直走到了屏障面前,将她的手压在了纷乱的法术屏障上,随后引导着柳垂莲体内的法力,一点点入侵由她自己编织而成的屏障之中。
不到一分钟,屏障层层破碎,当最后一种复合法术被柳垂莲自身的法力破解之后,商怀晚解除了控制,伸手扶住了站立不稳的女人。
“柳……先生,得罪了。”商怀晚用上了“先生”这个称呼,她很感激对方没有对抗她的血池术——在操纵柳垂莲体内鲜血的时候,商怀晚同样能感受到对方体内澎湃的法力。只要她稍加抵抗,自己的血池术一定会被瞬间破解。
“不,你做得很好。”柳垂莲从挂在腰带上的小口袋中取出了一瓶酒,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我喜欢你的法术,今晚有时间么?我想和你好好交流一下。”
“恕难从命,血池术从不外传……”商怀晚有些抱歉地低下了头,说实话,她也不想这种危险的法术流传出去。商家自古以来都十分自律,每个血法师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血池术落到了坏人的手中,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不是你的血池术,而是你操纵法术的心得……算了,回头再说吧,反正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很久的。”说完,柳垂莲也不再纠结这件事,而是朝考官台的方向挥了挥手,“行了!都合格了!剩下的你们安排吧。”
柳垂莲要的不是淘汰下去多少五行师,而是教他们一些应对法术的技巧和心得,她本身就不是战斗类型的,让她跟人打架,还不如搞搞后勤来得实在。
到现在为止的四个考题都是柳垂莲、卓风影和穆小雅三人一起商量出来的,前面几场淘汰下去的那批只是为了控制最后的人数。如今人数已经压缩到了十五人,剩下的就只要在其中挑选出十个来就可以了。
至于挑选的办法,就是从战斗力方面来考虑。所谓的强大可不仅是要有高深的修为,还要有出色的战斗技巧、敏锐的战斗直觉和对战斗时机的准确判断。再怎么说最后这批人也是要送到除魔部里面去的,五行大会的测试和接下来的训练,目的就是提高他们的生存率——卓风影可不想要一批炮灰,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她要的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
回到林默的院子,一路上所有的五行师都下意识地远离商怀晚。她并不在乎这些,过去的三年时间她一直都在深山中度过,依靠着难以下咽的野味和一些比较熟悉的果子撑到了现在,原本商怀晚也不打算和谁交流什么,倒不如说周围安静一点,还能让她稍微放松一些。
不过有些人还是不在乎这些的——
“你练的那东西这么厉害?!”司马钰半路就逮着商怀晚问个不停,一直跟她到了后院。商怀晚一开始还以为这丫头只是好奇而已,没想到她还能这么健谈。
“你不怕我?”这是商怀晚一直在意的问题,自古以来无论是什么人见到她家的血池术,要么敬而远之,要么群起而攻之,从没有人还敢留在身边的。
哪怕是同族的血法师们,也因为修炼的过程过于残酷,甚至还要与鬼打交道,每个人的思想都变得偏执而扭曲,互相之间是极少有交流的。
“你会伤害我?”司马钰哼了一声,将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
“当然不会了。”商怀晚怎么可能那么做,好歹这个倒霉丫头也帮过自己,还送给自己许多衣服。血法师只是偏执了一些,又不是神经病,怎么可能见谁伤害谁。
“那就对了嘛,”司马钰满意地点了点头,“柳师父那么厉害都能被你像木偶一样操纵着,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她并没有抵抗的,我也知道柳先生修为高深,要是刚刚她稍微抵抗一下的话,我是根本无法……算了,和你说了也没用。”商怀晚按着额角,刚刚使用法力有些透支了——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尝试通过血来控制对方的法力的,而且还是对柳先生那种高手。
“那也很厉害了,上次我们去了一趟望海崖,之后柳师父回了一趟侍仙阁,说是要做什么修士等级评定——她现在是侍仙阁中少有的几名九级修士之一,已经算是很顶尖的人物了,能操纵她的身体,听我的,这事儿你能吹一辈子。”司马钰进屋拿回了三只雪糕,一只给了商怀晚,另一只给了秦月,“不过你的法术……感觉和附身术很像,是从鬼那里学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商怀晚咬了一口雪糕,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她一直以为司马钰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就连自己住在她家那晚上、那位名叫钟秋的漂亮姐姐在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也用法术避开了她,“我还以为你只是个……”
“你也看到几位万妖楼邻居们的原形了。”司马钰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你觉得我住在那个地方,还有可能是正常人么?”
听到这,商怀晚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翅膀遮天蔽日的蝙蝠、比四层楼还高的眼镜王蛇、假山一般的灰狼、根本察觉不到气息的厉鬼……
回想起来,能和这群……非人类生活在一起的司马钰,又怎么可能会是个普通的人类?!
就连她身边这个秦月都是鬼!
“那、那你是什么变的……”商怀晚吞了口口水,说实话,她是真的有些怕了——她接触过鬼,但并没接触过妖怪。在商怀晚的记忆中,父母一直都拿“吃人的老妖怪”之类的事情来吓唬小时候不懂事的自己,久而久之,她的心中就对“妖怪”这种东西有了本能的恐惧。
“半人半妖,我妈是条蚺,我爸是人类。”司马钰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令尊……可以啊。”商怀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先称赞一下对方的父亲再说——奶奶还活着的时候,曾经给自己讲过白蛇传的事情。长大了以后,商怀晚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杜撰出来的美好故事而已。可如今看到了真人真事,让她的大脑一时间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算了那不重要,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哦对,你的法术,好像和鬼魂的附身术有些像啊。”司马钰挥了挥手,让她别在意那些小事,“难道你还会使用鬼术?”
“我……”商怀晚欲言又止,她倒是不怕将商家的历史说出来,就是怕不知道会给这个好心的丫头带来什么麻烦。思考再三,她轻轻叹了口气,决定将这些事说出来。
已经很久都没人像这样和自己毫无负担地聊天了,她不想辜负这唯一的信任。
“先等等再说。”就在商怀晚打算聊聊这件事的时候,秦月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随后看向了屋角的方向,“几位,偷听……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