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折翼(1 / 1)

长平伯世子和淮阴侯世子在祁家的丑闻,几乎是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

比起酒后荒唐,更让人们震惊的是,与镇南将军千金联姻的长平伯世子黄尘,居然是断袖!

不管延兴帝是否知道这件事,将将军府的女儿许给一个断袖,不提镇南将军,连盛京城的人们都要给她抱不平。

这还好是在未完婚前发现的,若是婚后才发现,那女子可相当于是守活寡!

在官场几载的官员们,听说这件事后,就明白延兴帝几乎不可能再将将军府收归己用了。

这一天,镇南将军是佩剑上的早朝。

先帝为奖赏镇南将军平定边疆,封三品官位,特许其佩剑上朝。

镇南将军忠义,也不逾距,只有在边疆叛乱之时佩剑过一次。

而今天,却是第二次。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镇南将军的态度。

站在太和殿前的官员们见了,心照不宣地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唯有一人的目光和镇南将军相撞。

正是邬沉。

他今日一身玄色蟒袍,腰间依旧配着那块黑龙雪鸠佩,墨发束以银冠,显得丰神俊朗极了。

饶是战场上身穿盔甲的镇南将军与其站在一起,他也不输半分。

他正坐在丹陛右侧的紫檀雕螭纹圈椅上,打量着阶下众人。

碰巧和镇南将军对上目光。

镇南将军与邬沉相隔稍远,不好行礼,便只能点头致意。

只是那眼底,分明有几分感谢。

众人都低着头,因此也就错过了邬沉唇边勾起的笑意。

前两日,他让甘南暗中给镇南将军送了封信,将长平伯世子断袖一事相告。

拿到信的第二日,镇南将军就求到了宁德堂。

因此也知道了宁德堂真正的主人。

邬沉没有让他选主,只是告诉他静观其变。

后来借祁家小姐的洗尘宴,秘密浮出水面。

人们以为当晚要在府中气极的镇南将军,却是冷静的给摄政王回了信。

他选了邬沉。

人心不是一杆天秤,做不到真正的中立。

更何况是在触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

邬沉收回目光,看向刚落座在御座的人。

延兴帝正在看长平伯。

延兴帝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收归镇南将军,欺君之罪暂且不提,他实在不愿意损失一个长平伯。

但很显然镇南将军不打算给他一个台阶,佩剑上朝,摆明了是要讨一个说法。

延兴帝不由得沉默着,其他官员也必须跟着沉默。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陛下可知昨日祁家的洗尘宴出了桩趣事?”

延兴帝笑容有些勉强,明知故问道:

“哦?朕还真不知道。祁爱卿,你来告诉朕。”

祁独玉从容地站了出来,平静道:

“回禀陛下,昨日寒舍设宴,长平伯世子和淮阴侯世子醉酒后偶然卧于一房,才有了这一桩乌龙事。”

竟是用祁独玉打了个好圆场。

长平伯心里一松,正要走出来顺着解释,邬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青年冷呵一声,似笑非笑道:

“祁相莫不是老眼昏花了?”

“昨日本王瞧着,两位世子可不像是偶然同榻。”

延兴帝维持着笑容:

“燕亲王,若说这不是乌龙,可是要有证据的。”

长平伯闻言露出淡笑。

只要他们咬死黄尘不是断袖,这等无法查验之事,何来证据可言。

镇南将军剑眉紧皱,正欲站出来,却听得邬沉一声轻笑。

不知怎得,延兴帝心中忽然一紧。

青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话语懒散:

“回陛下,臣既然敢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有证据的。”

“月萧,将人带上来。”

名为月萧的手下将一位少年模样的人带了进来。

长平伯不认识眼前的人,但是他莫名心跳得很快。

邬沉看向长平伯,话语讥嘲:

“长平伯不认得此人?”

长平伯连声否认。

“可你的世子认识。”

邬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像在嘲讽他的无知:

“长平伯世子每月上旬都会到连理阁喝酒,有一小厮常常跟随他一同进出。”

“本王巧遇过世子几次,发现出了连理阁,那小厮却不见身影。”

“后来才得知,原来是紫燕楼的男妓。”

紫燕楼是盛京有名的酒坊,养了一帮艺妓。这些艺妓有男有女,为的就是讨不同客人的喜欢。

邬沉唇边的笑意扩大了些:

“还不快将世子赠与你的香囊拿出来,给长平伯好好看看?”

听到这话,那少年连忙拿出怀里的香囊,上面精巧地绣了黄尘的名字。

邬沉眼神戏谑,看着脸色煞白的长平伯,他故作思考,而后补充道:

“听闻长平伯夫人最擅长女红。她刺绣的技艺在全盛京城里,都找不到第二个如她一般厉害的。”

“长平伯要不要来辨认一番?”

长平伯不敢应声,额上冒着大颗的冷汗。

他知道邬沉不会在这种场合造假。

完了。

见长平伯始终保持沉默,邬沉失了耐心,冷漠开口:

“为谋求婚事,欺君罔上,长平伯,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延兴帝收起了笑意。

长平伯这个蠢货!不仅骗了他,还被邬沉找到了证据!

延兴帝眸光一暗,决定在事情闹大前先做决断,将长平伯先保下来。

有人却毁了他的如意算盘。

一直缄默的镇南将军站了出来。

他将佩剑脱去,朝延兴帝跪下,高声道:

“微臣幸得陛下垂怜,得此婚事,特从西疆赶回京城,望不负陛下抬爱。”

“不曾想长平伯欺君罔上,竟以断袖世子求娶犬女!如今西疆还未安定,若是因为长平伯一己私欲危害我朝稳定,臣百死难赎!”

末了,他叩首道:

“将军府只想要一个公道,还望陛下明察!”

延兴帝无力地闭了闭眼。

长平伯府,完了。

镇南将军战无不胜,在京城威望颇高,如今又将长平伯欺君和边疆安定连在一起,饶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保不住长平伯。

延兴帝睁开眼,眼底尽是冷漠,同说出的话一般:

“长平伯府不忠不义,欺君罔上,即日起剥夺爵位,抄没家府,男眷流放,女眷为奴。”

“镇南将军府与其婚事,一并收回。”

长平伯闻言霎时瘫倒在地,他成了废棋。

延兴帝的一根羽翼,就这样断了。

延兴帝不愿再待下去,宣布退朝,由身边的太监扶着离去。

阶下官员行礼后便各自离开。

淮阴侯虽说没有受到牵连,出了这么一桩丑闻,想必以后世子是不可能走入仕途了,淮阴侯便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坐在椅子上的邬沉起身,和前来的镇南将军并行着。

镇南将军身量已然很高,却还不及邬沉。他低声朝身边人道:

“多谢殿下。微臣以后,定为陛下肝脑涂地。”

邬沉笑了一声,止住他:

“本王不会让你到那种地步。”

他素来不喜欢这种表忠心的话。

赢者,当然要好好的活着。

邬沉负手,偏头将身边人刚刚的话重复了遍,而后垂眼沉声道:

“将军,你该谢的不是孤。”

“是你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能在这场暗变中,做出最好的选择。

镇南将军若有所思。

身边的青年唇角微勾。

就比如那个聪明,却又果断拒绝他的,祁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