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长 可擎风雨的乔木!
鹤松堂后走出两名老者,一儒一僧。
诸葛间神念微动,便知此二人皆是点燃元神神火的修士,周身清气缭绕,显是修为精深。
庭院四周隐有气息浮动,数道不弱于在场众人的威压正悄然逼近。谢家虽因谢灵外调带走不少族中高手,但留守本家的谢家本族之人或是门客,上三境武者和神火修士,明面上便有两手之多。
李南天眸光微沉,心中暗忖:谢氏位列九大姓却素来低调,实则底蕴之深厚,不逊诸葛、赵家这等显赫门现于掌心。那印章通体如墨,唯有“东山”二字朱文篆刻,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李南天等人已经认出,这乃是东山先生的私印。
“东山先生走时,却留下此物,也留下了一句话。”
老太君回过神来,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敬意,“东山先生有何指教?”
陈芝容缓缓道,“下次必会登门求观公子一副墨宝。”
陈芝容今日在谢府门口能偶见东山先生,其实也颇有意外,而且对方似乎也是为谢观而来,思及此,她唇角不由掠过一丝浅笑——今日此行,果然值得。
老太君眉头皱得更深,东山先生于谢家有大恩,当年谢鸿在湖中落水,旧病不愈,也是得此人出手。
当年那次惊天巨变,也有其在背后指点。
东山先生看似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话“登门求观公子一副墨宝。”
其中之意,已经耐人寻味。
李南天目光灼灼地重新审视堂中少年。长公主凤驾亲临,东山先生登门关注,这两桩非同寻常之事,竟都系于这看似平凡的青衣少年一身。
他心中暗忖,莫非这少年真有非比寻常的本事?
谢原见此,眼中泛起喜色。
陈芝容对你笑盈盈道,“观公子若有闲暇,不妨来琦陌春坊一叙。”
她没有等老太君回答,便已经准备告辞离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轻叹:“这谢家其实不来也挺好的。”
陈芝容离去,来如惊鸿,去似流云。
老太君眼神一怔,久久无言。
谢轩看着这位长公主离去,眼神愤恨,区区一个庶子,今日竟能引得各方贵人轮番登场,生生将这谢家祠堂变成了他的扬名之地。
正堂内众人若有所思。
诸葛间两人也不再说话,只是等着谢老太君最后的决定。
老太君坐在高堂,手握鹿头杖,堂中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深浅不定的阴影。
赵夫人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抿紧了嘴唇。谢人凤面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沉寂。家仆慌张闯入,跪地禀报:“老太君,府外聚集了一群书院学子,还有围观的人,足有数百人,口口声声要见……老太君。”
诸葛间闻言,不由抚须轻笑。
“荒唐!”赵夫人拍案而起,“谢家岂容这些酸儒撒野?”
袁夫人冷声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家仆伏低身子回禀:“多是书院贫苦学子,九大姓子弟……倒是不多。”
“其中还有不少西厢楼的花魁娘子……”
“那还等什么?”赵夫人广袖一甩,“给我统统轰走!谢府门楣,岂是这些穷酸配踏的?花魁女子也敢来谢府,这里可不是柳巷青楼那等腌臜地。”
家仆额头沁出冷汗,颤声道:“可……可是其中有几位德高望重之人,其中有书院的金子叹老先生,许微先生……”
袁夫人问道,“那他们见老太君做什么?”
她冷笑道,“这些人也敢说有面子来谢府求情,就凭他们?也配来谢府讨人情。”
众人皆是沉默,对于这等变化也是始料未及。
堂中烛火猛地一颤,映得那下人面色惨白。他瑟缩着又偷瞥了一眼静立堂中的青衣少年,喉头滚动,却迟迟不敢再言。
“混账东西!”赵夫人霍然起身,“再敢支吾,就扒了你的皮!”
那下人扑通跪倒,额头抵着青砖急声道:“回、回夫人,学子们并非求情……而是……”
他声音越来越低,“而是自愿替观公子受刑罚,此刻都在府门外侯着。”
袁夫人再次一愣。
赵夫人再也无法忍耐,“好好好,真是反了天!”
李琴岚怔怔望着堂中景象,指尖不自觉地摸上自己腿上绑着的压裙刀。今日这鹤松堂内风云变幻,那看似摇摇欲坠的少年,竟如江心一叶扁舟——任它风狂雨骤倾轧,却始终未倾覆。
那袭青衣自踏入正堂起便挺直如松,纵使千夫所指,亦不曾弯折半分脊梁,李琴岚已再难移开视线。
老太君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你身上。那视线如刀,似要剖开皮相直见筋骨。
你坦然迎上,不避不让。
老太君缓缓移开视线时,手中鹿头杖握紧了几分。
这个未及弱冠的庶子、谢家祸儿,已然在无声处……长成了可擎风雨的乔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