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朝堂惊雷(1 / 1)

光和六年(183年)的洛阳,春意刚刚爬上宫墙柳梢。

太尉府的书房内,杨赐立于窗前,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眉头紧锁。窗外细碎的花瓣被风送入室,飘落在他的肩头。

“太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侍御史刘陶手持一份奏折,神情严肃地立在书房中央。杨赐转过身来,眼角的皱纹比两年前更深了些。

“是那件事吗?”杨赐放下竹简,示意刘陶就座。

刘陶并未坐下,而是直接将奏折呈上。

“下官已联合了几位同僚,再次上书请求陛下重视张角之乱。”他的声音平静却坚定。

“若再置之不理,恐有大祸。”

杨赐接过奏折,手指轻轻摩挲着绢面。

两年前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那时他就任司徒,便上书建议遣散那些流民信徒,却如石沉大海。如今他虽贵为太尉,掌控军事大权,但那个终日沉迷酒色、将朝政交给十常侍的年轻皇帝,真的会在意这份奏折吗?

“你决定好了?”杨赐抬眼问道。

“下官思虑已久。”刘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近日有消息称,张角本人已潜入洛阳城内。”

杨赐的手蓦然一紧,竹简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窗外的花瓣继续飘落,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在奏折上,像是给这封警告信加了一道血色的封缄。

“这是奏折副本,请太尉过目。”刘陶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文书。

“下官特意提到了您两年前的方略确实起到效果,部分信徒返乡,但由于朝廷未能跟进处置,导致功亏一篑。”

杨赐展开副本,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工整的字迹。奏折中明确指出的三点,每一处都像刀刻般锋利:

两年前杨赐提出的“返乡令”确实使部分太平道信徒离开聚集地,返回原籍。然而由于灵帝漠不关心,地方官府又懈怠处置,既未能趁机削弱太平道势力,更遑论逮捕为首的张角兄弟。

据说张角已秘密潜入洛阳,正策划一场大阴谋。刘陶特意描述了洛阳街头出现的陌生道人,那些暗中串联的迹象,以及从各州传回的异常情报。

最令杨赐心惊——“州郡忌讳,不欲闻之,但更相告语,莫肯公文”。

地方官员竟将太平道视为忌讳话题,虽然私下议论纷纷,却无人愿意正式上报朝廷。这份隐瞒背后隐藏着多大的危险?

杨赐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竹简上敲击,忽然停了下来。

“你还提到了那些异象?”

刘陶面色凝重,“冀州有农夫报告田野无故裂开,地下传出兵器碰撞之声;南阳有人目击夜晚天空出现血色的异光;更有孩童传唱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诡异童谣。各地官府却视而不见,甚至斥之为妖言惑众。”

一阵风吹来,将书案上的花瓣吹散,如同朝廷日益分崩离析的权威。杨赐将副本折好,递还给刘陶。

“这份奏折,是你自己的主张,还是...”杨赐意味深长地看着刘陶。

刘陶接过副本,直视杨赐的眼睛:“下官身为侍御史,纠察百官不法乃分内之事。无论是否有人授意,见到如此祸乱苗头,都当直言进谏。”

杨赐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两年来,他亲眼看着刘陶从一个小小的议郎成长为敢言直谏的侍御史。这个出身宗室远支的年轻人,与那些沉迷享乐的皇亲国戚截然不同。

“那么,你准备何时上书?”

“明日早朝。”刘陶目光坚定,“下官已联络了尚书令卢植、谏议大夫朱儁共同署名。”

杨赐望向窗外,暮色已经开始笼罩宫城。两年前的建议被置之脑后,如今刘陶再次上书,会有什么不同吗?但作为太尉,他不能再坐视不理。

“好。”杨赐突然转身,从案几上取出一支毛笔,在自己保留的那份奏折末尾加了几行字,然后递给刘陶,“把我的名字也加上。”

刘陶略显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恭敬地接过奏折,看着杨赐添加的内容——那是太尉对加强京师防备的具体建议。

“多谢太尉支持。”刘陶深深一揖。

“不必言谢。”杨赐疲惫地摆摆手,“只希望这次陛下能够重视。若再坐视不理...”他没有说完,但两人都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刘陶小心地将奏折收入袖中,转身离去。

在他跨出门槛的刹那,杨赐忽然开口:“明日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小心。”

刘陶的背影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暮色中。

杨赐独自站在书房中,窗外最后一片花瓣飘落在地。

光和六年这个看似平静的春日,他隐约感觉到,大汉江山已然站在了悬崖边缘。而明天那封奏折,或许就是最后的警告。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洛阳南宫德阳殿前已经站满了等待上朝的百官。

刘陶手持笏板,站在御史行列中。他感觉手中的奏折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掌心发痛。

“咚——咚——”宫钟响起,沉重的声音穿透晨雾。百官按品级鱼贯入殿,刘陶深吸一口气,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

殿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角落里蔓延的阴影。汉灵帝刘宏高坐龙椅之上,脸色浮白,眼下挂着青黑的眼袋,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他身侧站着中常侍张让,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臣有本奏!”还未等殿中监宣布朝议开始,刘陶便出列高声奏请。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惊得几位昏昏欲睡的老臣一哆嗦。

刘宏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谁啊?这么急...”

“侍御史刘陶。”张让俯身在灵帝耳边提醒,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哦,刘爱卿。”刘宏打了个哈欠,“有何要事啊?”

刘陶挺直腰背,声音洪亮:“陛下!太平道首领张角已潜入京师,其党徒遍布八州,意图不轨。臣请陛下立即下诏搜捕,以绝后患!”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内顿时嗡嗡作响,百官交头接耳。太尉杨赐站在武官首位,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但更多的官员脸上则浮现出惊慌或不以为然的表情。

“刘御史此言可有凭据?”尚书令卢植出列问道,虽然他已联署了奏折,但在朝堂上仍需按规矩问询。

刘陶高举奏折:“此乃臣与卢尚书、朱谏议等联名奏折,内有详细证据。”

“太平道徒众已达数十万,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地,几乎每郡都有其分坛。更可怕的是——”他环视一周,声音更加沉重。

“各地官府对此讳莫如深,不敢上报,致使祸根深植!”

灵帝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微微坐直了身子:“有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