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暗防窥视(1 / 1)

邯郸王宫深处,寒意似霜刃,凛冽侵人。铜灯盏内,火苗如濒死的蝶,在幽暗中微弱地扑腾,竭力驱散周遭浓稠的昏沉。当灯芯燃至第三截,那跳跃不定的火光,将赵王满是阴霾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森冷。他俯身紧盯着摊于案几上的羊皮地图,目光仿若两把尖锐的寒芒,死死钉在马服邑的标记处。代表飞骑营的红点,此刻在他眼中,恰似一块正在汩汩渗血、触目惊心的创口,透着难以言说的危险与不安。而廉颇部的黑旗所指方位,距马服邑不过短短两日行程,这一事实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令他心中的猜忌与忌惮,如荒野中的野草,在夜色的掩护下肆意疯长。

“再遣十组人手,扮作盐商、流民。” 赵王声音低沉,仿若从牙缝中挤出,透着不容置疑的狠绝。他将一封密诏,极为小心地塞入空心玉珏之中。那玉珏质地温润,触手生凉,却藏着阴谋的刺骨寒意。“务必要将胡汉双籍制的底细查个水落石出。飞骑营的一举一动,都要详细回禀,容不得半分疏漏。” 言罢,他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亲信宦官退下。宦官躬着身子,脚步匆匆,身影很快隐没在宫门之外的黑暗里。赵王复又将目光移回地图,手指不自觉地在马服邑周边缓缓摩挲,指甲在羊皮上划出第五道裂痕,那刺耳声响,恰似在划破平静表象下涌动的暗潮。

与此同时,在马服邑,深秋的肃杀之气仿若一张无形的大网,铺天盖地地弥漫开来。霜花趁夜悄然爬上窗棂,凝结成错综复杂、宛如蛛网般的图案。赵括端坐于案前,手中反复摩挲着一封密报。绢布上 “邯郸细作三日前混入市集” 的字迹,因沾染了露水,仍带着淡淡的潮润气息。他眉头微蹙,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案头新刻的竹简,在 “军功田宅制” 的条款旁,一抹朱砂绘制的狼头若隐若现。这狼头是匈奴少年昨夜秘密送来的暗记,在烛光的摇曳下,那鲜红的色泽仿若跃动的火焰,传递着隐秘而关键的信息。赵括凝视着狼头,脑海中思绪如电,迅速盘算着应对之策,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 “笃笃” 声。

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的浓重,六个挑着盐担的汉子,鬼鬼祟祟地混入西市。他们脚步匆忙,眼神却在四周不停逡巡,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警觉。为首的疤脸汉子,一脸杂乱的络腮胡如丛生的荆棘,身形魁梧壮硕,乍一看,恰似常年在市井间奔波劳碌的粗豪之人。他在豆腐摊前佯装驻足,趁王老汉弯腰舀卤水的瞬间,动作极为隐蔽地将半枚铜钱塞入对方掌心。这本是邯郸密探约定俗成的接头暗号,可疤脸汉子做梦也想不到,看似平凡无奇的王老汉,其子竟是飞骑营的百夫长。平日里,王老汉在市井摆摊,实则暗中为儿子传递着各类消息,宛如一颗隐匿在暗处的棋子。

就在疤脸汉子与同伴们准备朝着校场方向窥探时,街角处,一阵悠扬却又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胡笳声,如同一缕清风,骤然飘来。三个匈奴少年,赶着一群羊,慢悠悠地经过。他们身着羊皮袄,在阳光的映照下,羊皮袄下隐约露出弩机的轮廓。赵括站在信碑的阴影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目光平静如水,注视着胡人少年熟练地将九节鞭一圈圈缠在手腕,少年腰间新换的狼头护身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与赵括手中的狼髀石相互呼应,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神秘而紧密的联系,宛如古老的咒语在空气中回荡。

“传我命令,” 赵括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亲卫说道,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演练改至子夜,校场四角增设拒马桩,三丈之外埋设蒺藜。务必在天黑之前准备妥当,不得有误。” 亲卫领命,正欲转身离去,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绸缎庄王掌柜的堂弟,不知为何与西域商人起了激烈争执。两人推搡间,打翻了一旁的陶罐,几卷画着飞骑营阵型的羊皮纸,从陶罐中滚落出来,在地上肆意散开,犹如被惊飞的鸟群。赵括见状,眼神一凛,心中暗自思忖,看来邯郸的密探已然开始行动,这场暗地的较量,就此拉开了帷幕。

暮色如潮水般,缓缓漫上,将马服邑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赵括在中军大帐内,将二十张密报逐一铺展在案几上。这些密报,分别来自酒馆跑堂、驿馆马夫等各行各业的眼线。他们宛如散布在黑暗中的敏锐触角,收集着各种蛛丝马迹。赵括仔细端详着这些密报,试图从中拼凑出邯郸密探的活动轨迹,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条隐秘的路径。他用匕首尖轻轻挑开其中一封,蜡封上的鹰纹尚未完全冷却,显然是刚送来不久。就在这时,瘸腿老木匠的儿子,脚步匆匆地闯入大帐。他面色微红,气喘吁吁,手里紧紧攥着一截带血的布条。

“大人,绸缎庄地窖发现暗格。” 少年努力平复着呼吸,急切地说道,“我带人搜查时,有个黑影翻墙逃走,这是从他衣摆扯下的。” 赵括接过布条,仔细查看,布条材质上乘,边缘绣着精致的花纹,绝非普通百姓所能拥有。他心中愈发笃定,邯郸方面对马服邑的窥探,远比想象中更为深入,一场更为激烈的交锋,或许即将来临,恰似暴风雨前的沉闷压抑。

深夜,万籁俱寂,校场一片漆黑。原本燃烧的火把,突然毫无预兆地全部熄灭,整个校场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拖入了无尽的深渊。黑暗中,传来零星的弩箭破空声,那尖锐的呼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悚,如同夜枭的凄厉啼叫。赵括摸黑抓住亲卫的胳膊,凭借多年征战积累的经验,低声说道:“听弓弦声,是三石强弩,邯郸禁卫军的配置。他们果然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 话音未落,校场东南角传来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原来是有人触发了赵括提前布置的蒺藜陷阱,痛苦的呻吟声在空旷的校场回荡,久久不散。

当火把重新被点燃,照亮校场时,众人发现校场中央插着一支刻有赵王徽记的箭矢。箭尾绑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马服邑的月亮,比邯郸圆?” 赵括看到字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他知道,这是赵王在向他示威,这场暗地的博弈,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的较量愈发激烈。

女扮男装的神射手,在城墙上值勤时,敏锐地发现了异常。连续三晚,城东的更夫换岗时间都比往常晚了一刻。她心中顿生疑虑,凭借着过人的警觉,带着两名骑兵,悄然埋伏在暗处。当更夫第三次举起梆子,准备敲响时,腰间突然露出的青铜短剑,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就在那一瞬间,女扮男装的神射手果断出手,汉弩的弦声划破夜空,利箭如流星般射出,正中更夫要害。垂死的密探在血泊中挣扎,怀里掉出一张羊皮地图,马服邑的布防图被红笔圈出七个 “弱点”。赵括拿到地图后,仔细研究,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括将地图摊在信碑前,清冷的月光洒下,照亮了碑面上新刻的 “暗” 字。他叫来胡人少年,手指着地图上被标记的粮仓,神色凝重地说道:“明日让匈奴商队运十车干草进城,记住,每车藏三张硬弩。务必安排妥当,不可走漏风声。” 少年摩挲着狼头护身符,眼神坚定,突然用胡语说道:“左贤王的使者明日抵达,他的卫队里,有三个面孔很眼熟。我怀疑他们与邯郸方面有所勾结。” 赵括听后,微微点头,心中对局势的复杂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冬至前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如同一幅巨大的白色帷幕,将马服邑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赵括站在城头,目光穿透浓雾,注视着城门方向。只见三个 “流民” 模样的人,试图趁着大雾混进城门。他们脚步虚浮,神色慌张,脚上的鹿皮靴纤尘不染,腰间的玉佩在雾中若隐若现。赵括一眼便认出,那是邯郸贵族特有的纹饰。当守城士兵上前查验路引时,其中一人突然抽出匕首,企图强行闯关。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刀刃因低温被冻得发脆,刚一用力,便 “咔嚓” 一声断成两截。原来,赵括早有防备,提前命人在城门口泼洒盐水,低温下结成的冰面,不仅滑不留足,让闯入者难以立足,更让铁器失去韧性,关键时刻无法发挥作用。

密探被擒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回邯郸。赵王正在书房擦拭青铜剑,剑身寒光闪烁,映照着他阴沉的面庞。当听到密探被擒的消息时,他手中的剑锋突然在剑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寒鸦。寒鸦扑棱棱地扇动翅膀,消失在夜色之中。丞相蔺相如恰好走进书房,俯身捡起掉落的剑穗,看着剑穗上沾染的血迹 —— 那是前日廉颇送来的战报上沾染的。他心中一动,试探着开口:“或许该召赵括回朝?让他在朝堂之上,解释清楚马服邑的种种举措,也好化解各方疑虑。” 赵王冷笑一声,笑声中透着冰冷与决绝,将剑重重地拍在案上,说道:“等他羽翼丰满,再来对付我?绝不可能。”

在马服邑的校场,飞骑营正在进行一场特殊训练。骑兵们蒙着眼睛,仅凭弓弦声和马蹄震动,来判断方位。赵括手持狼髀石,站在将台之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组成阵型。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这次的节奏与往日截然不同 —— 那是新的暗号。当最后一声梆子响起,所有骑兵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张弓搭箭。箭矢划破浓雾,带着呼啸的风声,准确地射中百步外点燃的火把。一时间,校场上火光四溅,照亮了骑兵们坚毅的面庞。

赵括转身,缓缓走向信碑。碑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摸出狼髀石,石头上狼头的眼睛在雾中闪烁着幽光,仿佛在凝视着未知的敌人,又仿佛在警示着即将到来的危机。而此时的邯郸王宫,赵王将十二道密诏,逐一塞进铜匣。烛火映照下,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宛如一只张开血盆大口、蓄势待发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