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江晏之定的餐厅就在医院附近。
唐绾绾出了住院楼,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江晏之就在门口等着,他认识她的车,几步就走了过来。
唐绾绾没下车,她从包里翻出小镜子,照了两下,见眼睑还有些发红,又摸出粉饼轻轻摁了点脂粉上去,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后,才施施然下车。
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江晏之已经到了车前。
见她这么久才下车,眉梢微挑,“专门等我?”
“……对啊,”唐绾绾干巴巴的笑了笑,“你不过来接,我就不下车。”
她发现,这些天下来,许是经历的场面,一次比一次刺激,她撒谎段位在逐步增加。
现在的她说谎还有些僵硬,但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面不改色的在他面前扯谎了。
真是……
这儿没什么灯光,江晏之确实没看出她面上的僵硬,主要,他以为她练车去了,根本没想其他。
听见女朋友类似撒娇的话,他眸底荡起浅浅涟漪,低头在她唇角啄了口,“好,以后都来接你。”
温柔缱绻,是个特别特别好的男朋友。
唐绾绾抿唇沉默。
……又开始愧疚了。
两人并肩进了餐厅。
包厢很小,餐桌空空如也。
菜品很多都需要现做,还要一会儿时间。
角落有方榻榻米,上头摆了个茶案,服务生捧了茶果进来。
江晏之拉着她坐上去,随口问她:“来过吗?”
话刚落下,就想起昨晚凤鸣山上,自己也问过这个问题。
得到的答案实在不怎么好。
而现在,唐绾绾脸色同样有些不自在。
她小声道:“…来过两次。”
再一次自讨难受的江大公子默了一默,追问:“又是沈衔钰?”
唐绾绾脸色更不自在了,“……不是,是小…是沈知行。”
沈知行。
不是小叔。
身体问题,唐绾绾其实很少出来用餐。
印象中的几次,不是跟沈衔钰,就跟沈知行。
沈知行的品味大概跟他差不多,第一次领她来的餐厅,也是这家。
当然,这话唐绾绾再不开窍也知道不能说。
江晏之脸都黑了。
想到了沈衔钰,差点忘了还有个沈知行。
他看了眼包厢环境,黑着脸问:“就你们俩,还是有其他人?”
唐绾绾:“……”
她不说话。
但江晏之想也知道,以沈知行的身份,专门领小辈出来吃饭,肯定是没打算谈生意的,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
所以,同样的环境,就他们两个。
真是……
唐绾绾算是怕了他这小肚鸡肠,时时刻刻要自己找醋吃的架势了。
急忙脱了鞋,盘膝坐在榻榻米上,抬手斟了杯茶,给他递过去,“别翻旧账了,我跟他又没什么,你别什么歪醋都吃。”
这话,江晏之是信的。
毕竟亲眼目睹过沈知行在她面前吃瘪。
他接过她递来的茶,抿了口,才放下杯子,就见榻榻米上的姑娘仰着头问:“下棋吗?这家餐厅提供棋具的。”
她突如其来有了下棋的兴致,江晏之却沉默了。
难得出门约会一次,女朋友只想跟他下棋。
他低低叹口气,转身对外坐到了她的对面,“那就下吧。”
唐绾绾笑他,“让你下局棋这么不情愿,那天在山庄,不是你自己说的,改天来找我下棋吗?”
江晏之沉默。
那怎么一样。
当时,他心动了,也隐约察觉她似乎同样对自己有意,想找机会试探试探。
现在,人已经是他女朋友了,但凡独处,他都只想抱着她。
抱不够的。
唐绾绾拉铃,唤了服务生进来。
没一会儿,棋局就摆好了。
确定谁执黑子后。
她道:“你用出全部实力,不许让着我呀。”
这话,让江晏之来了几分兴致。
他笑问:“这么自信?”
“嗯,”唐绾绾点头,也没想忌讳不忌讳的,下巴一抬,满脸自得道,“沈知行我都赢过好几次了。”
那可是沈知行。
大他们好几岁,早就开始掌握沈家大权的男人。
在唐绾绾眼里,这会儿还是将人放在长辈位置上的。
能赢他,当然值得自满。
江晏之听的很不是滋味。
总觉得,这姑娘似乎隐隐有些崇拜那老男人。
他不再说话,沉默的对弈。
唐绾绾的围棋是跟她爷爷学的,还是身体原因,她是个不骄不躁的婉约派,并没有上来就锋芒毕露。
她看过江晏之跟傅菁白的棋局,知道这人也是个不动声色,特别擅于迷惑人,棋艺高超的很。
担心冷不丁就进了他布下的陷阱,所以,她格外认真。
真是全神贯注。
至少,江晏之从没见她这么认真过。
好几次,他落完子抬头,就能看见对面姑娘的目光落在棋盘上。
她盘膝坐着,身子纤细削瘦,但坐姿却很正,脊背笔直如翠竹,一股子不容摧折冒犯的清冷感。
嫩白的指腹轻捻棋子,光洁的额头下,眉眼微微低垂,专注极了,整个人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浑身散发着虚幻的柔光。
很有几分不真实。
江晏之蓦然有些心慌,伸手握在她腕上。
沉浸在棋局中的唐绾绾一惊,抬眸,“怎么了?”
“……没事,”江晏之唇角微抿,松开手,笑了下:“就这么想赢我啊。”
唐绾绾没理他,自顾自的落下一子,才道:“没有一定要赢,输了我也高兴的。”
她胜负心不重。
一盘棋不需要走完,就能知道对方的水平。
他们算是棋逢对手,谁赢都有可能。
棋局过半,江晏之发现自己对她又更了解了些,心里不免高兴,问:“棋艺跟谁学的?”
“我爷爷,”
唐绾绾道:“以前身体很虚弱,小学的时候都没正经上过几天学,是在爷爷奶奶家,他们教我读书,写字,下棋,画画。”
就算早就知道这姑娘小时候身体弱,但听她亲耳说,弱到连上学都为难时,江晏之还是忍不住心疼。
哪怕,从相识起,他就没见她吃过药。
也不影响他心疼她过去遭受的苦。
他难受,又有些庆幸。
庆幸她身体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