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合卺杯坠入珊瑚裂隙的一瞬间,整个祭坛都似乎微微一颤,紧接着,从祭坛的深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琉璃碎裂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打破了。
舒步麒的残魂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不由自主地被血潮卷向声源处。在那汹涌的血潮中,他看到了逆鳞碎片在激流中飞速旋转,最终竟然拼凑出了霍夫人那被冰封的瞳孔纹路!
那是一圈淡金色的虹膜,宛如神秘的漩涡,而在这漩涡的中心,三百年前龙君陨落的场景正在缓缓重演。舒步麒瞪大眼睛,凝视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震撼。
\"阿兄……这是娘亲的识海……\"一旁的霍璐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她的残魂原本凝聚成一件美丽的嫁衣,但此刻这件嫁衣却突然绷紧。嫁衣上的经纬线在血水中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将霍璐佳紧紧缠绕其中。
舒步麒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抓住霍璐佳,但他的指尖刚刚触及那圈淡金色的虹膜纹路,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万历三年的密室竟然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密室中,霍夫人正手持一根冰针,小心翼翼地将其刺入珊瑚枝中。每一根珊瑚枝都与婴儿襁褓上的绣纹相连,仿佛这些珊瑚枝就是那襁褓的一部分。
驼队少年手中残存的那一点玉屑,突然汇聚成一面晶莹剔透的冰镜。冰镜的表面如同平静的湖面,倒映出珊瑚根系深处的景象。
在冰镜的映照下,那枚翡翠耳坠的碎片竟然正卡在龙形珊瑚的逆鳞处。逆鳞处的珊瑚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红色,与周围的珊瑚颜色截然不同。而那碎片所折射出的光影里,隐约可见暹罗巫官正将《饲龙篇》的残页喂给一尊巨大的蛇母雕像。
\"少东家,快看根系的第七节!\"林三的嘶吼声如同惊雷一般,震得冰镜都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舒步麒闻言,急忙将目光投向珊瑚的第七节根系,只见那一节根系的颜色比其他地方都要深。
舒步麒毫不犹豫地伸出他那锋利的龙爪,狠狠地刺入珊瑚的第七节根系。然而,当他将龙爪抽出时,带出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根须,而是一个被铜锈包裹的青铜匣子。
匣子的表面刻满了细密的船纹,这些船纹在众人的注视下,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开始游动起来。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船纹的形状和走势,竟然与霍夫人刺绣时的针脚完全重合!
霍震霆的机械心脏突然在珊瑚丛中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炸响,那声音如同雷霆万钧,震耳欲聋。
\"麒儿,你娘亲最得意的作品……\"霍震霆的声音在这恐怖的爆炸中显得有些颤抖,但他还是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可不是什么刺绣,而是这座吃人的瞳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齿轮碎片在空中飞速旋转,然后竟然奇迹般地凝结成了一座巨大的浑天仪。这座浑天仪看上去古老而神秘,仪轨间浮动着的却不是星辰日月,而是一群珊瑚虫正在疯狂啃食着龙鳞的场景。
舒步麒的残魂似乎被这一幕彻底激怒了,他突然暴起,身上的逆鳞碎片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迅速凝结成无数根冰针。这些冰针闪烁着寒光,仿佛是由最纯粹的冰晶所构成,锋利无比。
当针尖准确无误地刺入浑天仪的枢轴时,整座珊瑚祭坛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珊瑚祭坛的彩色表皮如同蜕皮一般,缓缓地剥落下来,露出了内里那森森白骨。
这些白骨显然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它们被珊瑚紧紧地包裹着,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景象。而当人们仔细观察这些白骨时,才发现它们竟然是万历三年失踪的那三百童男的骸骨!
“时辰锚的祭品……”霍璐佳身上的嫁衣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突然舞动起来,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将那三具骸骨紧紧地包裹住。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嘶鸣声,七星烙在骸骨的骨面上灼烧出一道道焦痕,仿佛是在折磨着这些早已死去的灵魂。
“父亲……用童男的精血……喂养珊瑚虫……”霍璐佳的话语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突然,那三具骸骨的天灵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撕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然而,从那裂缝中钻出来的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脑髓,而是一只只浑身长满鳞片的蛊虫!
这些蛊虫在骸骨中蠕动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仿佛是在嘲笑着众人的惊恐。
暹罗巫官手中的青铜蛇杖突然如同闪电一般,直直地贯穿了那面冰镜。
“霍公子,你可知道,令尊为何要剜去你的左眼?”暹罗巫官的声音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阴森。
他缓缓地将青铜蛇杖举起,杖头的蛇母像张开了毒牙,吐出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那团黏液在空中迅速凝结,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冰球,而冰球的中心,赫然包裹着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冰髓。
“因为,这只眼睛,能够看穿时辰锚的裂缝!”暹罗巫官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霍璐佳的心上。
舒步麒的残魂突然剧痛,玉化的眼眶里渗出淡金血珠。血珠触及童男骸骨的刹那,整座祭坛突然倾斜——珊瑚根系间浮出三百盏青铜灯,每簇火苗里都蜷缩着霍夫人刺绣时的残影。
\"沅儿...你果然把命契刻在...\"霍震霆的机械臂突然自灯焰中伸出,齿轮间卡着半枚冰针。当针尖触及舒步麒的逆鳞时,万历三年的婚宴场景突然在珊瑚丛中重演——合卺杯中的毒酒正在渗入珊瑚根系,滋养着蛇母雕像额间的琉璃珠。
霍璐佳嫁衣突然自燃,灰烬凝成新的航道图。当最后一缕青烟缠住琉璃珠时,舒步麒的残魂突然听见冰针落地的清响——那是嘉靖四十五年霍夫人刺破龙枕的声音,混着此刻珊瑚崩裂的轰鸣,在祭坛深处撕开道泛着乳香的裂隙。
裂隙彼端,有人看见霍夫人抱着襁褓立在船头。她手中的绣针突然转向,将星槎旗残片缝入婴儿胎记的动作,竟与此刻舒步麒逆鳞的震颤完全同步。当最后一道针脚完成时,整座瞳渊突然陷入死寂,唯有珊瑚虫啃食龙鳞的沙沙声在血潮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