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霜岚卧于暖榻之上,斜倚着锦绣软枕,身披淡绛轻纱,怀中覆着一条浅杏绣荷花的薄毯。
她腹中已有近五月光景,整个人却仍纤细轻盈,面容温婉,气色甚好。
帐外传来太监轻步而至的禀报声:“皇上驾到。”
未等李霜岚有所动作,帘影已动,只见安裕缓步而入,面带笑意,整个人也比平日里来得随和几分。
“岚儿,”
他唤了一声,声音低柔,眉宇间尽是放松与欣喜。
“嫔妾给皇上请安”
李霜岚撑着要起身行礼,却被他快步上前拦下。
“怀着身子呢,哪还兴这些虚礼。”
安裕在她榻旁坐下,略带责备地按了按她的肩。
旋即温柔地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中带着一丝未掩的雀跃。
“孩子这些日子可曾闹腾过你?”
李霜岚浅笑,柔声道。
“都说父子连心,许是感应到皇上今日要来,这孩子今倒是晨动了一下。”
安裕闻言神色一振,目光猛地落在她腹上,手却犹豫着,不敢轻触。
“真的动了?”
他语气中透着惊喜,又似有些难以置信。
李霜岚微点螓首,见他如此模样,唇角弯了弯。
“皇上要不要试试?说不定这孩子见皇上来怕是越发闹腾了。”
安裕却有些迟疑。
“朕……怕压着你。”
“哪有那么娇贵,”
她低笑着牵起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肚腹之上。
“皇上轻些便是。”
她的手指温柔如羽,触在他手背上那一瞬,安裕竟有些怔愣。
这许久未曾如此贴近的温情,仿佛一瞬间打破了宫墙冷规,令他心头升起一股久违的暖意。
皇后这胎想来是闹腾,月份渐大,皇后却越发瞧着瘦得吓人,
安裕平日里都不敢多去,只叫皇后卧床静养。
免得他去了,还要皇后强撑着身子陪他讲话。
而懿妃那边,自从落了第一胎之后,对这一胎就越发心细。
日日忙着安胎,对他这个皇帝倒是没之前那么重视了。
上次,安裕甚至感觉,他从懿妃眼中瞧见了些许不耐烦。
但偏偏等他再抬头,懿妃又是往日的摸样。
所以这些日子,安裕倒是甚少去懿妃宫中。
至于其他宫妃,安裕向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纵然他有空去坐一坐,也没有宫妃敢像李霜岚这般和他调笑。
正襟危坐的,甚是无趣。
李霜岚这胎,正是两人浓情蜜意时怀着的孩子,所以安裕心中有很是期待。
他目光下移,凝神屏息地注视着自己的掌心,仿佛下一瞬,那微弱的动静便会传来。
良久,他忽而轻轻一震。
“动了……”
安裕几乎不敢相信,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惊喜,转而低声笑道。
“朕竟真的摸到了。”
李霜岚看着他眼中那份真切的欣喜,眼中也浮起一丝细柔笑意。
“这孩子倒是知道谁是父皇,专挑皇上来时动一动。”
“那是自然。”
安裕低声一笑,眼神却凝在她微微隆起的腹上,指尖轻轻摩挲着。
“这孩子是朕第一个亲手摸到胎动的。”
他低头贴近,几乎将脸伏在李霜岚肚上,声音温软如夜风。
“皇儿啊,你可知,你母妃是天下最温柔的女子。”
李霜岚听着这话,眸中轻光一动,伸手轻轻抚过他的发顶,柔声笑道。
“陛下这是羡慕孩子能日日亲近臣妾?”
安裕抬头望她,眼底笑意更浓,眉宇间却透出一丝郑重与深意。
李霜岚看着他那神情,不禁轻轻一笑,忽而似是随意,却又带着几分认真地问。
“皇上更希望……是个皇子,还是个公主呢?”
她说得温柔,语气不疾不徐,眸光清亮,却似乎在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安裕一愣,随即眸中浮现出一丝柔光,垂眸看着她腹部,缓声道。
“若是皇子,自然好,能承朕血脉,肩负天下。”
“若是公主,也极好,生得像你,聪慧端庄,温婉可人,将来嫁得如意郎君,也是一份福气。”
他抬起头看着她,语气忽而低柔许多,带着不易察觉的感慨。
“朕不是个贪心之人,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平安落地,健健康康便好。”
李霜岚自然知道她这腹中是龙凤胎,面上还是轻轻一笑,垂眸抚着小腹。
安裕虽是说这皇子能肩负天下,但她却不能应这个话头。
“臣妾却总想着,若是个女儿,像臣妾多些,便也好。”
将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宫中学诗画、弹琴书,日子也过得轻松些。”
“男儿身,背负太重,臣妾总觉得不忍。”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女子特有的柔情母性,声音软糯动人,像极了春夜中流淌的泉水。
安裕听得微微动容,抬手轻握住她的指尖,语声低低道。
“岚儿,不论是男是女,朕的心意不会变。你与孩子,都是朕的心头肉。”
李霜岚望着他,心中微动,眼角不觉浮上一丝浅笑。
“陛下既这般说,”她轻声打趣道,“那孩儿生下后,不许偏心。女孩也得捧在手心里疼着。”
安裕微笑,忽然倾身,将她搂进怀中。
“自然是朕的掌上明珠。”
怀中的女子温香软玉,静静依偎着他。
他轻抚着李霜岚的发顶,轻声道。
“这宫中,朕唯有在岚儿这里,才觉得安心。”
李霜岚心中微动,却未言语,只轻轻握住安裕的手。
“陛下倘若烦累,不妨常来臣妾这儿坐坐。”她轻声开口,“若无话说,歇着也是极好的。”
安裕含笑点头:“朕记下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夜色渐浓,宫人上前更换香料与帷帐,灯光昏黄温暖。
安裕今日竟早早有了倦意,李霜岚见他靠在自己榻边,忍不住轻笑:“陛下怎得困了?”
“与你说话,总是安心,歇息吧。”
他说着,竟轻轻闭上了眼。
李霜岚不再打扰,只命人将帘帐放下,轻声嘱咐外头守夜的小太监不可惊扰。
而她低头看着安睡的男人,缓缓抚了抚自己微鼓的腹,眸光清明而柔软。
李霜岚躺在安裕身侧闭上眼,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这男人不像女子,不会怀胎十月,自然不会都腹中的孩子有多少感情。
所以这孩子没出生之前,都是子凭母贵。
她虽然对安裕没了什么念想,但也盼着他能对两人的孩子多分不一样的感情。
这样,即便是将来争那个位置,也能多些助力。
毕竟这倾注了父母心血的孩子和散养的孩子,多少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才每次安裕来时,都引得着他和孩子互动。
今日瞧着安裕那小心翼翼摸肚子的模样,也算是她这些天的辛苦不白费。
思忖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李霜岚倒也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