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寂静的后院(1 / 1)

慕悠漓穿过寂静的后院,脚步无声。

月光被乌云遮蔽,只留下模糊的轮廓。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

推开门,屋内的黑暗仿佛有实质,将她包裹。

她没有点灯,早已习惯了在暗处视物。

静静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银针的冰冷触感。

也残留着柳如意腕脉那微弱却执着的跳动。

那个孩子,暂时是保住了。

可她心里,却沉甸甸的,不见丝毫轻松。

柳如意苍白的面容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还有那双惊惧不安的眼睛。

这府里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保住一时,又能保住多久?

远处隐约传来喧哗。

是从前院的方向。

起先是压抑的争执,很快拔高了些。

有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家丁低沉却严厉的呵斥。

“二爷!老太爷有令,禁足期间不得外出!”是管事老陈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您就行行好,别为难小的们了!”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在旁帮腔,听着快要带上哭腔。

听起来,唐陨枫像是要硬闯。

“滚开!”一个含糊不清的怒吼传来,似乎还带着酒气。

“我自己的府邸,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谁敢拦我?!反了天了!”

听动静,似乎还推搡起来了,伴随着几声闷响。

“二爷,您息怒!”老陈的声音更急切了,“这是老太爷的死命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谁放您出去,谁就得挨板子,您体谅体谅!”

“大门钥匙在老太爷那里收着呢,小的们也没办法开啊!”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拦着,场面听起来颇为狼狈。

慕悠漓微微侧耳。

唐陨枫。

这位二爷,还真是不安分,精力旺盛。

禁足?看来老太爷这次是动了真格。

她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冷淡的弧度。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这潭死水,也该搅动搅动了。

只是不知,这位二爷深夜急着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刚刚脱险的柳如意,还是别的什么焦头烂额的麻烦?

她收回目光,不再去听外面的动静。

别人的闹剧,与她无关。

至少现在无关。

屋内的黑暗重新变得安静。

只有她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以及指尖那挥之不去的,冰冷和微弱的脉动。

慕悠漓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转瞬即逝。

唐家的浑水,越来越深了。

她转过身,打算坐下调息。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慕悠漓身体瞬间紧绷,手悄然按向腰间。

“是我。”

来人声音低沉,带着熟悉的喑哑。

是那个深夜偶尔会造访的人。

慕悠漓放松下来,却没有开口。

对方走进屋内,适应着黑暗。

“你救了她。”

不是疑问,是陈述。

慕悠漓依旧沉默。

“柳如意是刘侍郎远房表妹的女儿。”

对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刘家现在不会让她死。”

慕悠漓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我知道。”

“刘侍郎,吏部侍郎,圣眷正浓。”

对方走到她面前,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想动她,比登天还难。”

慕悠漓抬眼看向那个影子。

“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

对方的语气平静无波。

“让她消失得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就像她从未存在过。”

慕悠漓的心跳漏了一拍。

杀了柳如意。

这个念头她不是没有过。

尤其是在得知她与姐姐的死有关之后。

但……

“不必。”

她拒绝了。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停顿了一下。

“为何?”

“直接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慕悠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刻骨的恨意。

“死了,一了百了,岂不是成全了她?”

“我要她活着。”

“清醒地活着。”

“让她日日看着唐陨枫那张虚伪的脸,是如何对着她巧言令色,又是如何在背后算计。”

“让她夜夜想起自己做过的恶事,活在永无止境的恐惧里。”

“让她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为时刻提醒她罪孽的烙印。”

“让她亲身体会,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才叫生不如死。”

黑暗里,那道影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慕悠漓冰冷的话语在回荡。

许久,他才开口。

“你的心思,倒是比蛇蝎还毒几分。”

这话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讥讽。

“孩子……”

慕悠漓的声音低了下去。

“总归是条性命。”

“与大人间的恩怨无关。”

姐姐温柔的笑靥又在眼前晃过,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她若泉下有知,大概也不愿见她滥杀无辜。

“至少,不该由我动手。”

“等孩子平安落地,我会亲自送柳如意上路。”

慕悠漓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刘家……”

她顿了顿,看向那片漆黑。

“你似乎知道不少?”

对方沉默片刻。

“刘家。”

那声音听不出情绪。

“刘敬业。”

“当朝首辅。”

“门生故旧,盘根错节,遍布朝堂内外。”

“其胞弟,刘敬文。”

“现任吏部侍郎。”

“手握官员升迁考评大权。”

“寻常人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兄弟二人,一文一吏,权倾朝野。”

“说句大不敬的话……”

他顿了顿。

“在这京城,除了龙椅上那位,便是刘家的天下了。”

这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慕悠漓的呼吸几不可闻地窒了一下。

丞相……吏部侍郎……

好一个刘家。

难怪唐家老太爷对柳如意那般看重,甚至不惜动用家法禁足自己的儿子。

原来背后倚靠着的是这样的参天大树。

心头那点沉重感,此刻化作了更深的寒意,但也激起了更烈的斗志。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

“有趣。”

刘家这棵大树,比她想象的还要根深叶茂。

报仇之路,骤然变得更加崎岖难行。

窗外的风似乎更冷了。

吹得窗棂微微作响。

慕悠漓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那个影子也静静地立着,如同夜色的一部分。

他没有再劝说,也没有离开。

只是无声地陪伴着这份沉重的寂静。

许久,慕悠漓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走到桌边,摸索着拿起茶杯。

手指触及冰冷的杯壁。

她没有倒水。

只是握着空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