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轩在病床上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白悠悠呢？”

一直守在他床边的吴雅莉红着眼，抬起手想要狠狠甩他一巴掌，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看着满身绷带，右手打着石膏的吴世轩，

饶是再强势的商界女将，终究不过是个心疼弟弟的姐姐。

她忍着哭腔怒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女人！”

吴家人怎么也不会想到，

吴世轩的胆子竟然会大到敢在边嘉佑的订婚宴上直接抢人，还闯了这么大的祸！

他们有心找边嘉佑算账，

如果不是边嘉佑逼得那样紧，吴世轩又怎么会连人带车翻下山路？

好在老天保佑，总归是捡回来一条命。

没想到边嘉佑那边先发制人，直接给吴雅莉的邮箱发送了一段录像，

录像的内容比车祸更惊悚——

画面里，吴世轩亲口承认自己曾经强奸过白悠悠。

这是一桩不可告人的丑闻，

于是边吴两家在某种程度达成了默契，联手将这桩惊天车祸压了下去。

至于突然中断的订婚宴，边家对外给出的说法是，女方突发恶疾。

“她到底怎么样了？”吴世轩的脑袋昏沉一片，全身断了筋骨般哪儿哪儿都疼得厉害，却还是只牵挂着白悠悠。

吴雅莉按住挣扎着要起身的吴世轩，眼泪掉了下来：“你发什么疯，再乱动，你这只手就废了！你还想不想画画了！”

吴世轩的右手粉碎性骨折，医生说要康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吴雅莉太清楚这双手对吴世轩意味着什么，

从小他把画画看得比什么都重，

现在倒好，为了那个祸水白悠悠，他命都不要了！

“她死了！你满意了吧！”吴雅莉忍无可忍，情绪崩溃。

她有多疼爱吴世轩，就有多恨白悠悠。

吴世轩的瞳孔倏然放大，嘴唇微微张开，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死了！你死心吧！难为边嘉佑还肯发发善心，替她处理后事！”

吴雅莉停住了快速活动的嘴巴，

因为吴世轩的身体剧烈一颤，

随即“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晕了过去。

“来人啊！！医生！救命啊！”吴雅莉惊恐地尖叫，朝着病房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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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轩再次能站能坐，已经是两个月以后。

他拆掉石膏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边嘉佑。

住院期间，他给边嘉佑打了无数次电话，边嘉佑只接过一次。

电话里，吴世轩问他白悠悠葬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边嘉佑嗤嗤冷笑，只扔给他一句：“你去死吧。”就挂断了电话。

吴世轩又去找吴雅莉，他想边嘉佑也许会卖吴雅莉一个面子，

吴雅莉看着吴世轩，恨铁不成钢，只恨不得再抽他两个巴掌：

“吴世轩，你真的是鬼迷心窍了！你干脆回法国去吧！爸妈现在也不想看到你！”

吴世轩不在乎父母、吴雅莉，或是任何人怎么看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活着，又好像只是一个飘在半空的灵魂。

他时常感知不到自己的情绪，

就连白悠悠死了的这个消息，也没能让他有太多实感。

她真的死了吗？

吴世轩不相信。

他明明已经离她那么近了，

明明马上就能带她远走高飞，

明明就要实现自己对她的承诺，

她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吴世轩不能再往下深想，否则他的脑袋就会痛得像要裂成两半。

吴世轩到底还是吴家的少爷，走到哪里，别人还是要卖他一个面子。

所以即便他没有提前预约，边氏的前台仍然放他上楼。

电梯到了二十三层，

在边嘉佑的办公室门外，他被林昭拦了下来。

“你们公司前台两分钟前还告诉我边嘉佑在公司，怎么，你要拦我？”吴世轩的目光幽暗深邃，像是恶狼的瞳孔散发着森冷的寒光。

林昭笑得客套：“怎么会呢，吴少爷。”

他看得出吴世轩走路还不是很利索，提出带他先去会客室：

“老板还在开会，要不您先坐着等他。等会议结束了，我就带您过去。”

边嘉佑晾了吴世轩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整层办公楼的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林昭才敲了敲会客室的门，探进脑袋：

“吴少爷，老板刚刚得空，我带您过去吧。”

再次见到四平八稳坐在办公椅里的边嘉佑，

吴世轩只觉得四肢百骸里奔腾着滔天的恨意，他总算找回一些作为活人的情感知觉。

林昭很识相地退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窒息的沉默里，

边嘉佑和吴世轩沦落成两头绝望的斗兽，

眼神就是他们互相刺探的武器，谁都不肯先败下阵去。

还是吴世轩先沉不住气，他咬着牙问：“悠悠葬在哪里？”

边嘉佑把头往后仰靠在座椅靠背，只用眼角睨着他：“你还有脸提？不是你害死她的吗？”

吴世轩的胸口顿时起伏得厉害，眼尾泛着不正常的赤色，

这是他一直回避思考的问题。

是他害死白悠悠的吗？

如果他那天不去找她，不带她逃跑，她或许就不会死……

不对……是边嘉佑害死她的！

“边嘉佑，你太无耻了……”吴世轩捏紧拳头，只恨不得扑上去再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可他却不能。

“她到底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他是来求边嘉佑的，

他每晚都祈祷白悠悠能够入梦来看看他，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出现。

她是在怨他没有去祭拜她吗？

边嘉佑的嘴角勾起冷酷的笑，

“看她？你配吗？我就算把她一把灰扬到海里，都不会让你再有机会靠近她。”

边嘉佑的胸腔里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痛快，

他冷眼旁观吴世轩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他几乎想开一瓶最上等的红酒来替这出好戏助兴。

他继续给这份痛苦加上猛料：“如果不是你执意要带她走，你现在还是有机会可以见到她。”

吴世轩发出一声低吼，又像是悲嚎，

他宽阔的肩膀缩了起来，随即无力垂落下去，

再开口，已经是卑微的口吻：“边嘉佑，算我求你……”

他的五官被极度的痛苦挤压，呈现出扭曲的表情：“求你……让我去看看她……”

他的心脏正在哗哗地大出血，连带着眼眶里也溢出透明的血液。

边嘉佑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

他伸出手指按住唇角，改变了主意：

“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去看她，”

他看着吴世轩立刻急切地朝他看过来，心里的狠毒迅速千百倍地膨胀，

“你要是跪下来求我，也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边嘉佑一点一点击碎吴世轩的防线，又残酷地碾碎他的自尊，

他永远不会放过这个该死的畜生，

只要想到他是怎么哄骗白悠悠的，边嘉佑就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当他看着吴世轩曲起两条腿，僵硬又缓慢地跪到地上，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上翘的唇角。

边嘉佑站起身，悠然自得地迈步到跪着的男人面前，

他如同俯视蝼蚁的神邸，静静欣赏吴世轩的溃败。

良久，那双一尘不染的皮鞋底踩住吴世轩本就无力的肩膀，将他压得歪过身子：

“好，我带你去祭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