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晚喝了茶,精神头好了一些。
两个人肩并肩的躺着,在朦胧的宫灯下一时沉默无言。
半晌,裴祁渊似是闲话家常般说:“今儿的事不简单,能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这里,回头朕再多派些人来。”
虽然处置了李心婉,但她这开了个不好的头,少不得要防着别的嫔妃拿错了主意,有样学样。
后宫虽不及前朝争斗的那般血腥,但女人间下起狠手来,有时候连男人都望尘莫及。
江知晚思忖了片刻道:“皇上,臣妾这里有个想头,不知道对不对。”
裴祁渊侧过身子,把一只胳膊压在头下垫着,“你且说来听听。”
江知晚道:“这事明面上瞧着是李才……李选侍做的,那浣洗衣裳的宫女也死了,死无对证,但臣妾总觉得,真正的主谋或是挑唆李选侍出此下策的,另有其人。”
裴祁渊目光闪了闪,眼中浮现锐利之色。
先前他是被江知晚可能受伤的事惊了,后来又知道是霍肆救的人,少不得生了怒意,故而只想处置了那条狗和李心婉,没往别的地方想。
现下被江知晚一提醒,瞬间就反应过来。
李心婉蠢钝,被家里骄纵的不成样子,脑袋里的脑仁都没褶子。
她想害江知晚八成会自己大张旗鼓的来偏殿找茬,定会闹的人尽皆知,没那个脑子想到利用小狗和绕弯子买通宫女,这么绕弯的法子。
江知晚又道:“而且,她若是能想到通过借宫女之手掩盖自己的手笔,也定会换只狗,或是想个别的法子,何至于让大白出来伤人?”
裴祁渊颔首,“确是如此。依你看,那背后之人是谁?”
他平素少来后宫,连人都没认全,所以一时让他怀疑个人来,也没头绪。
江知晚缓缓的摇了摇头。
她心里倒是有两个人,但是具体是谁还不能肯定,不好跟裴祁渊面前多言,省的凭白了冤枉人,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臣妾想请个旨,明日去找李选侍,还请皇上恩准。”
李心婉如今被禁足,没有皇上的口谕,谁也别想进出。
裴祁渊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道:“你去吧,只一条,多带些人,她恨你入骨,如今又到了绝境,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伤人的事。”
她们二人积怨已久,说起来还是为他才结下的仇。
江知晚固然大气,可李心婉是个心思窄的。
从前的往事历历在目,裴祁渊一直没正眼瞧过她。
可到底是女孩儿家主动求亲,被自己拒绝了,害得太傅在朝中被同僚嘲笑了好一阵子。
于情于理,他都觉得有些对不住李家。
故而她被江知晚点进宫,他除了赌气,也有些弥补的成分。
原本,只要李心婉安分守己的在后宫住着,他虽不屑一顾,也会好吃好喝的待着。
就算有些出格的地方,瞧着李太傅的面子也不会下这么狠的手,直接褫夺了她的位份。
可如今李太傅不知是老了,想给自己的后人多挣些前程,还是越老越贪婪,在朝中愈发的目中无人,六部里竟有两部都渗透进他的人。
手伸的这么长,可不就擎等着跟自己叫板吗?
裴祁渊是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可不是长于妇人之手的太平皇帝。
金戈铁马了这些年,铁血冷悍之气早已融进了骨髓里,断不能容任何线头蹦出火星子。
在他目下谁敢置喙半句,那就是找死。
所以,今次对李心婉的惩戒,一来确实是恼怒已极非处置她不可,二来也是借此事敲打敲打李明丘,想看看他的反应。
裴祁渊一边盘算着一边渐渐闭上了眼睛。
好像刚入睡没多久便听到了赵德叫起的声音。
江知晚朦胧中被吵醒,想要起身伺候裴祁渊起身,却听他轻声道:“时候还早,你歇着吧,叫下边的人伺候。”
她前一晚实在累的脱力,眼下真是打不起精神,故而也没推搪,便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待再醒来时,已经晌午了。
青杏伺候她洗漱用膳,待一切收拾停当后,她才去了瑶华宫。
瑶华宫最为奢华,江知晚点这处宫宇给李心婉住,是存了安抚李明丘的心思。
如今李心婉被降位,按规制是没资格再住在这了,可挪不挪地方要皇上下旨,裴祁渊没发话,便也没人敢擅自做主。
所以,李心婉仍旧住着瑶华宫,但伺候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远远看上去,竟有了几分凋零之意。
江知晚在门口站定,对青杏道:“你就在这守着吧,我自己进去。”
青杏担忧的道:“那怎么行,皇上临行前特意嘱咐让您多待些人,现下您不带也就罢了,怎能自己进去?若是出了事可怎么了得?”
江知晚摇了摇头,笃定的道:“放心吧,她不敢拿我怎么样。”
说罢,便走了进去。
还没进正殿,耳边就传来李心婉的叫骂声,字字句句都是指着自己。
“江知晚那个溅蹄子,自己不争气偏偏嫉妒我,想着法的糟践我,我早晚让她有好果子吃!”
“她做下那么大的孽还有脸出来见人,全家都被发配了,竟也敢踩到我头上。
我要是她,早就刮花了脸,一条绫子吊死了。
黑心肝的东西,擎等着天打雷劈吧!”
“我被不被雷劈不知道,但你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江知晚沉稳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唬得李心婉一愣。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身,随即火冒三丈的高声道:“你竟还有脸来我宫里?”
江知晚古井无波的望着她,“我为什么不敢?是你唆使小宫女在我衣服上加了药,也是你把狗放出来伤人。
要说没脸,也是你李心婉丢了李家祖宗的脸。”
“你胡说!”
李心婉怒极,涨红着脸大喊:“我李心婉行得正坐得端,哪像你,只会背地里玩些腌臜手段,捏死你就像捏死只臭虫一样简单,还用得着我费劲心力?”
“你也太抬举自己了!”
江知晚目光闪了闪。
自己猜的没错,看李心婉的样子,此事她确实是被人当枪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