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愿与子同仇(1 / 1)

他说话时眼睛弯起来,像是在逗弄某只发毛的小动物。

谢瞻恨不得把这个扫兴的东西扔出去,但后来恼火片刻,又顿悟了。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想爬我头上,你做梦。”谢瞻说着,手伸到旁边的枕头底下,把一个小瓶拿了出来。

梁湘橙看了过去:“这是?”

谢瞻没说话,他只是打开小瓶,从中取了一点药膏出来。那羊脂玉般色泽的药膏不一会儿就化开,在他指尖留下了一层薄薄的水渍。

“抹上去,你便不疼。”谢瞻说着,将指尖放到了梁湘橙鼻下,“还有香。”

“哦……”梁湘橙低头嗅了嗅,的确闻到了一股淡香味儿,他意味不明地笑,“好东西。”

“那是自然,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谢瞻正欲将手收回,便蓦地感到指尖一热。

梁湘橙竟直接就着这药膏,将谢瞻的双指含了进去。

他像个遇到新奇事物的野兽,把谢瞻的手指放嘴里轻轻嚼了嚼,尝了尝味道,才得出结论道:“没有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

谢瞻手指都是湿漉漉的,他尚未反应过来,便见梁湘橙拿过他手上的小瓶,扔到旁边。

“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梁湘橙半搂着谢瞻,这个人从刚开始就一直压在他身上,现在就算坐着,也是坐在他大腿根处。

压的他难受。

但也方便他解决事情。

梁湘橙拿着谢瞻的手,带着他一起摸索到了身后:“大王,摸到了吗?尝尝。”

谢瞻手指顿时僵住,他立刻就要往回抽,却被梁湘橙扣住手腕,攥紧了:“尝一尝。”

谢瞻耳朵红的就要滴血,他如今是被梁湘橙整个圈在怀里,本就活动困难,偏偏自己双腿又跪在他腰间,的确有些悬空了。

“你混账。”谢瞻偏头咬了咬梁湘橙的耳垂,“朕不尝……你!”

梁湘橙摩挲着他手背处的细腻皮肤:“就这么一点,恐怕陛下品味不出来。你该更近些……”

“梁湘橙!”谢瞻整个脊背蓦地紧绷了起来,他想抬起身体,被梁湘橙扣住了后颈,起不了身,但若是坐下……谢瞻咬紧口中的软肉,身体都有了细微的颤抖。

“你、你来……”谢瞻心想这一局算是完了,他狠下心,恨恨道,“你来!”

“我来?”梁湘橙果然停住了,他弯唇道,“这可是你说的。”

他语音刚落,谢瞻便觉自己眼前景象一转,就这么被梁湘橙按着陷到了床上。

梁湘橙都没怎么给他反应的时间,那被扔在旁边的小瓶就在旁边,梁湘橙就这么顺着线条,全倒在了谢瞻谢瞻尾椎骨处。

冰凉的触感刺激得谢瞻身体一颤,他闷哼一声,把头死死埋进了底下的被褥里面。

“别闷着。”那纯白的药膏慢慢滑进了里面,梁湘橙抬眸看了眼谢瞻,把他面前的被褥扯开了。

谢瞻觉得梁湘橙就是故意的,他正想开口骂他,但异样感传来,他还是拧紧眉头,把身体绷紧了。

“陛下,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吗?”梁湘橙从他背后压上,他手指勾住谢瞻面上的凤凰面具,有意往下。

那迸发的恐惧猛然在谢瞻胸口炸开,他纵使被折腾得双腿都在发颤,还是一把用手按住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没让梁湘橙拿开。

“不许拿下……”他眼眸紧张得抬着,那里面阴鹜浓郁,遮掩住了最底下的惴惴不安,“你不许拿下。”

“为什么?”梁湘橙也没强求,他只是用手指摸着面具上的图腾轮廓,把力道放缓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谢瞻觉得梁湘橙没脑子,他抿唇压住呻吟,喉中顿生干涩:“……我不好看。”

若他是江让,他尚且还能拥有一副完好且没有瑕疵的面容。

但他如今是谢瞻。他那半张脸上长着的都是凹凸不平的疤痕,一道又一道,吐露出他的阴暗与自卑。

“你还不好看?那周围都是丑人了。”梁湘橙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好漂亮好漂亮啊。”

谢瞻一怔。

他猩红的眼眶眨了眨,有些不会动了。

“你那时候就和现在一样,穿着王袍,从天而降,像个长翅膀的大狐狸。我当时就想你是什么超人啊?后来发现你不是超人,你喜欢黏人,是小猫。又喜欢发脾气,是大老虎……”

谢瞻听他一大串话说出来,有些好笑:“胡说八道。”

“我这才不是胡说八道。”梁湘橙朝他笑,“江让,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你身上让人喜欢的点很多,而美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那一个。”那片刻的心悸几乎要让谢瞻难以开口说话,他沉溺在这几乎不真切的话语里,几乎有些分不清了。

这些话平常人说出来,谢瞻通通按照阿谀奉承与花言巧语一并处理。但从梁湘橙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地让他心酸。

这个人见过史书记载上的他,也知道他是怎样一个,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

但即使这样……即使这样,梁湘橙还是愿意说这些话来哄他。愿意花那么多的时间来了解他,来探寻他的过往和曾经——这都是些旁人不屑置顾的东西。

但他却都认真对待了。

“梁湘橙,你告诉我,你喜欢猫还是我。”

谢瞻眼眶红红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委屈,只是搂紧了梁湘橙的脖颈,鼻音浓重道:“你就告诉我这一件事,不要撒谎。你到底喜欢猫还是喜欢我。”

你在抚摸它还是在抚摸我?

你是在亲吻它还是在亲吻我?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喜欢猫,还是因为喜欢那只猫,而顺带着……喜欢了躲在它皮囊下阴暗爬行的我?

谢瞻想不清楚的事情,随着时间的堆积越来越繁杂,最后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勒着他心脏的丝网。

梁湘橙转过眼眸,那看着他的眼睛有意遮掩,眼睫低低垂着,恍若只是随口一问。

“街边的野猫很多,我把它当大王供起来的,可就只有你。”梁湘橙抵着他的额头,小声道,“所以你死了,猫就也死了。”

不是因为那只猫而喜欢他。

而是因为他,梁湘橙才喜欢那只猫。

谢瞻眼睫颤抖,他瞳仁圆润闪着微光,总算在这些年的风雨磋磨中,看到了一点明亮。

……喜欢他。

……竟然是因为喜欢他。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谢瞻仰头,偷偷舒了一口气,“你果然早就对我有意思。”

梁湘橙擦了擦他眼角的水汽,觉得谢瞻真是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了。

他叹气道:“对,大王魅力爆棚,臣妾早就对你有意思。”

谢瞻暗自得意,他这会儿心甘情愿地趴在床上任由梁湘橙摆弄,也不挣扎了。

念在他对自己痴心一片,便……赏赐给他罢。

*

夜间梁湘橙将谢瞻翻来覆去折腾了七八次,谢瞻刚开始还有些力气,后来抱着被褥不动弹,显然有些受不住。

梁湘橙见他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又红肿得甚是可怜,便暂且放过了他。

“大王,明日可还要上早朝?”梁湘橙问他。

谢瞻疲惫得眼皮都懒得抬起,他随意道:“起得来就去,起不来就不去。反正又没什么大事。”

“行,那明天就多睡一会儿,就当陪我了。”梁湘橙说着,拿温水给他擦拭干净了。

盆里的浊白不一会儿就将清水搅得混沌,梁湘橙换了几次水,这才让谢瞻躺床上,安心睡了过去。

红烛暗下后,梁湘橙也钻进被褥里面,准备休息。

谢瞻却蓦地用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梁湘橙:“……大王?”

谢瞻没说话,他只是倾身靠近,将梁湘橙的手掌按在了自己面容之上:“容你摸一摸。”

那凤凰面具早已被谢瞻自己摘了去,梁湘橙手指动了动,往下便摸到了一片崎岖不平的皮肤。

与周围平滑细腻的皮肤迥然不同,这处的皮肤恍若一座饱经风霜摧残的山地,上面沟壑遍布,肉眼可见的沧桑疲苦。

梁湘橙指腹慢慢碰着谢瞻那里的皮肤,他脸庞小,梁湘橙手掌覆上,已经盖住了他那里的大部分皮肤。

谢瞻已经僵硬的不敢动弹,他这个面具,已经数年未曾摘下。这里面所蕴藏着的丑陋、卑鄙、难堪……也全都被他遮掩般地压在面具之下,无人敢窥探半分。

而如今,他就这么展现给了梁湘橙。

也不知会不会吓到他……谢瞻无声敛下眼眸。

“大王,替你报仇好不好?”梁湘橙摸索许久,才像说悄悄话一般,与谢瞻轻声说道,“很疼吧。”

谢瞻心脏一滞。

没有害怕,没有恐惧,甚至没有震惊。

梁湘橙……他是真的在心疼他。

“澧望朕已经灭了。如今,便只剩下了谢景玉。”谢瞻将自己的掌心盖到了他的手背之上,“你若真有能力替我报仇,以后所有……都随你。”

梁湘橙:“所有?”

“大到朝堂玉玺,小到宫廷器物。你若想要,我都给你。”

“那你呢?”梁湘橙勾了勾他的下巴,“你知道的,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倒是你……”

“我自然也随你。”谢瞻狠了狠心,道,“以后这种事,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

“不咬?”

“不咬。”

“不动歪心思?”

“不动。”

梁湘橙哼笑一声:“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我自当为你除了他。”

“你有办法?”谢瞻觉得梁湘橙在某些方面的确诡异得很,他这时有意凑过来,想打探一番,“你说给我听听。”

“别想,我没有办法。”梁湘橙一把按住谢瞻的脑袋,让他老老实实地躺下去了,“早些睡,我困了。”

谢瞻轻嗤了声,觉得梁湘橙就会故弄玄虚:“也就朕会惯着你。”

不过如今夜已深,他的确疲乏得很,有些倦了。谢瞻闭上眼眸,他也裹紧被褥,挨着梁湘橙睡了。

*

第二日正午,梁湘橙才从床上醒过来。

这个时间非常符合他之前在现代的作息。

前一段时间在鞑旯,梁湘橙被暴风雪冻得没有一天是能睡着的,如今到了大魏,他才总算睡了个懒觉。

前来伺候梳洗的丫鬟见梁湘橙苏醒,连忙拿了洗漱的东西进来,又想要给梁湘橙梳妆。

“不用,这些我自己来就行。”梁湘橙屏退了那些丫鬟,“陛下呢?”

丫鬟低头道:“陛下今日要上早朝,寅时便离开了。”

“行,知道了。”梁湘橙点头,又问,“什么时候吃饭?”

那丫鬟一愣,像是没想到梁湘橙睡醒了什么也没干,立刻就要吃。她斟酌片刻,道:“娘娘若是饿了,奴婢立刻服侍娘娘用午膳。”

“嗯。吩咐小厨房多做些菜,一会儿陛下要来。”

丫鬟随即退下了。

梁湘橙趁着这段时间出去,把凤仪宫内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因没看到什么凶兽,便又惋惜地走了回去。

肆兔已经换好婢女服饰,在门外等候。

梁湘橙看了他一眼,同他一起进了屋里。

“今日陛下给首鼠封了官。”肆兔低头道,“现如今只是混到了礼部里面,是个七品的小官。但据说朝堂上有人反对,甚是不满。”

“鞑旯的将军在魏国做文官,他们当然有意见了。不用管。”梁湘橙本来也没看上首鼠的武力值,他只是看上了他的输出值。

有他在朝堂上辩论,估计能帮谢瞻省不少事。

“公主,他都当官了,那属下……”肆兔欲言又止。

“你放心,一步一步来。现如今你只是我的陪嫁丫鬟,等首鼠那边解决了,我再找机会把你塞进军队。”梁湘橙开口道,“你的武功,可千万别荒废了。”

肆兔闻言两眼冒精光,他忙跪地谢恩道:“多谢公主,属下必当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也记得谢谢陛下。”梁湘橙让肆兔起身,他抬眸看向门外,只听到外面太监的传话声,想必是谢瞻回来了。

梁湘橙整理好衣衫,也朝外面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