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世间最为残忍的玩笑。

如果没有看见这个世间不一样的风景，她们大概也会安于现状，欺骗自己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可见过了另一种活法，怎么可能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死去。

就算是蝼蚁，也想活着。

夏浣娇看着那些凡人女子，挣扎着想要挣脱身边的桎梏，想要抓住那些修士的裙摆。

“大人，救救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哪怕是做大人的一条狗，也可以。”

不会有比回去被人作贱更加痛苦的事情了。

也不会有看见光明又被推入黑暗更加难熬的生命了。

老天之下，众生平等。

她们也想要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夏浣娇看见那位被换命的女娃被人像狗一样拖着，手掌按在地上，拽出红痕，眼睛却亮得出奇。

只是在听见合欢派的接引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夏浣娇猜测，大概她也是在心里疑惑，这为什么和上辈子知道的事情不一样。

上辈子，明明没有说凡人不可入门。

夏浣娇缓缓闭上眼睛。

天道啊天道。

你所选择的主角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是自私自利者，是大无畏者，是绝境逢生者，还是专门为了针对什么东西而存在的呢？

可千不该，万不该，不把人命不当回事。

白涟漪的爱情里，众人之命抵不过爱意情深。

江别鹤的大业里，众人之命抵不过平步青云。

在柏溪的复仇里，众人之命抵不过区区宗主之位。

可天道之下，众生皆为主角。

每一个人，每一条命，独一无二。

【谁会在意配角、路人、背景板的命？他们只是为了主角而服务的。】

【你也只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你又能救得了谁呢？】

脑海里似乎传来一道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

夏浣娇却在一瞬间如临大敌，她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嘴里生出一股血腥味。

她在一瞬间就知道，说出这话的，只有一个可能。

【天道！】夏浣娇在脑海里喊着祂，里面没有一丝惧意。

【小娃娃，你不过五岁，你又能改变什么？】

【就连你这条命，也不过是因为有人改了你的命数，才让你免去疾苦，不然，你和芸芸众生，也没有什么区别。】

夏浣娇听见这话，感觉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刺痛。

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那是天道在操控他们，想要给自己压力。

可夏浣娇不怕。

两只胖乎乎的手紧紧握拳，脑海里喊着。

【我是众生。】

【每个人，每条命，每个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在努力的活着，他们在拼尽全力的活着，凭什么要他们为了所谓的“主角”献祭！】

【你是天道又如何，你现在没有办法杀掉我，说明你也不行。】

【人间有句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的他们不过是还相信你，等到他们不信你的时候，你还能这般高高在上吗？】

小团子手里握着绿色长剑，腰背挺直地站在旁人看不见的虚无的世界里。

她抬头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人形，心里没有害怕。

她不会害怕！

她不能害怕！

果不其然，那虚无的身影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愤怒燃起火焰，但那些火焰也近不了夏浣娇的身。

最后，祂只是看着夏浣娇，用阴沉的语气说着。

【就算我奈何不了你，我难道不能杀了你身边人？】

夏浣娇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徐盈盈，却看见她的身上有根红色的线。

傀儡线？

还是什么线？

夏浣娇纵然能看见徐盈盈身上的线，却分不清这线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扯开徐盈盈身上的线。

但下一秒，那略带冰凉的手握住夏浣娇的手，连带着那道略显冷清的声音也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怎么了？”

夏浣娇眨巴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至于天道突然把自己拽入的奇怪空间，在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只剩下自己眼前的真实。

夏浣娇看着一如常态的徐盈盈，听着身边人声鼎沸，突然问起：“盈盈你为什么会留在我的身边？”

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自己是先天灵体，还是因为自己是命定的剑宗掌门。

亦或是……

她身上的那根线所操控呢？

然而下一秒，她听见一道近在咫尺的叹息，徐盈盈蹲下身，将夏浣娇抱了起来。

“我是因你而来。”

不为其他。

仅仅是因为自己。

夏浣娇抿着唇，一张米团子似的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快要哭了。

有人改了自己的命数。

是徐盈盈吗？

自己身边的人，也只有她了。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对自己这么好呢？

夏浣娇想不通。

在往常的相处中，她总是忽略这个问题，似乎被人若有若无地淡化了这个问题。

被祂点明后，夏浣娇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很多问题。

然而，徐盈盈只是用一双深沉的眼睛看着小团子。

语气里的认真不作假。

“夏浣娇，别怕。”

恍惚间，夏浣娇觉得这句话分外熟悉，似乎在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人这般和自己说过。

——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别怕，他们不能耐你何。

头突然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夏浣娇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救，救下，柏溪……”

又是梦中。

无数人从自己眼前走过，他们行色匆匆，来去自若。

只是在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会停留片刻，随后又离去。

甚至有人会俯身看向自己，伸出手像是抚摸一只宠物，嘴里说着夏浣娇听不懂的话。

“天君怎么会让这么个东西上来，真是玷污了我们这里。”

“嘘，小声些。”鬼鬼祟祟的仙娥捂住同行者的嘴，下意识地看向周围，有些害怕。

最后说了句：“你不要命啦！”

“居然敢议论天君！”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小团子身上，语气里带着轻蔑和嫉妒。

“不过是个替死鬼，等她醒了就要骑到我们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