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的沉默后,沈玉瓷捂着嘴小声笑了起来。
“我是看他们上了年纪,挺不容易的,一时起了恻隐之心。”
沈雁回一把年纪了,头一回被气笑了。
“爹,不是,你让人家刺客去承认自己作恶,不就承认他杀了那个人投的井吗?这换谁都不愿干,比起儿子当刺客,儿子蹲大牢才是最令那老两口最难以接受的。”
“是这个理,当初去衙门的时候,知府也说,就当两国恩怨了。还说因业务繁忙,一直没能登门致歉,给家里送了不少高档布料,记名在店铺里,得咱自个儿去取。”
沈玉瓷杵着脑袋,笑了,“知府哪敢判呢,他那么圆滑,想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就连送布料都不敢正大光明地送,不想落人口舌罢了。”
“几日不见,阿瓷真是令为父刮目相看啊。”沈雁回抚着胡须,颇为赞赏。
“而且吧这事一时半会难以消停”,沈玉瓷耗尽脑汁都没想出一个解决办法,索性放弃,“对了那具尸首衙门怎么处理?”
“记录在案,若是无人认领,一张草席埋入黄土,或者找个乱葬岗处理了,若是生病中毒会焚了。”
严氏这几日一直没睡过安稳觉,这会儿骂骂咧咧地踏入了客厅。
“阿瓷也在啊,苏州那绣庄可真会挑时候,别家忙着涨价挑咱家的刺儿呢,他们还把帖子送上门来了。”
“夫人若是不想去,推了便是,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沈雁回挽住严氏的手,给她顺气。
“不推,她们不就是想看咱家笑话,我非得去。”
“下什么帖?”
一旁李嬷嬷把烫金的请帖呈了上来,沈玉瓷翻开扫了一眼,很快就被那个季夫人吸引了。
“娘,和你吵架的那家绣庄是季绣庄?”
见严氏又想骂人,李嬷嬷体贴地给沈玉瓷解释。
“是林家庄,办生辰宴的夫人姓季。”
沈玉瓷眼前一亮,她就不信这个季夫人和季侯府没关系,这个生辰宴她去定了。
既然季家那么着急处理宫中新衣的问题,那她就给她们加一把火。
“娘,到时候我同你前去,我来备礼。”
林家庄的宴席是三日后,三日时间,足够沈玉瓷刺绣新东西了。
见自家女儿蹦蹦跳跳地离去,严氏都忘记骂人了,她看向丈夫,满是迷茫。
才从街上回来,沈玉瓷一身男装都没来得及换,两人又朝着庄子后门走去。
这几日正门一直围着太多人,她们只好走小门。
“春桃,最近庄子上有没有空的布料,材质好一点的?”
原本沈玉瓷想带春桃一起,可除了买毒绣需要的药材,还需要不少布料。
“最近沈庄出了不少事情,很多商贩就地起价,还有一些都不肯卖给咱家了,之前囤的货也用完了。”
“不急。”到时候真正该着急的是林家庄那边,她们还指望着沈家给他们送货呢。
顾知府送的布料她可不想用,这份恩情留着以后或许会更有效也说不准。
“你去帮我买点上等的布料,准备三日后的生辰宴的礼物。”
到了庄后门,两人兵分两路。
常州城最好的客栈,在小侯爷眼里和家里养的畜生住的地方没差多少。
他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干净了,都没能解气。
最后,季明渊拿起手边的佩剑,朝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砸了过去。
镶着宝石的佩剑撞在刺客头上,继而落在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
破烂的衣衫上还有麻绳捆过的痕迹,正是从沈家庄逃离出来的刺客。
“拿钱办事,办了一半没办成,你还敢找我要报酬?”
刺客有些憋屈,“可沈家庄门口确实围了不少人,最近流言四起,他们撑不了多久。”
“呸——!”季明渊一口痰吐在刺客脸上,一脚踩在他肩头,森然地笑了起来。
“那我是不是还要奖励你呀?一袋银子,你配吗?”
“我要你杀的是沈家庄的人,嫁祸给那贱民,我要的是沈家庄的恶名!”
“现在不是这样吗?”刺客有些迷茫,他不清楚对方身份,只是因为爹娘被牵扯进来,心有怨恨。
“呵~说沈家庄树大招风,连西夏国的奸细都敢觊觎,说沈家待奴仆苛刻,不是好人家,你听听这和挠痒痒有什么区别?奴仆不就是用来虐待的还有什么用?啊?”
刺客终于学会了闭嘴,被撞破的额头一滴一滴地漏出了血,晕染了地毯。
季明渊收起了表情,理了理一身白衣,瞬间将所有情绪收敛,又恢复平日里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公子哥模样。
“三日后,苏州生辰宴,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杀了沈雁回,我就不信家主倒了,剩下的娘们还能成事。”
见刺客没有说话,季明渊补充道:“别忘了,你爹娘还在我手上,二换一很划算。”
“喏。”
“等等,你叫什么来着?”
“奴司徒强。”
司徒强低眉顺眼地退出了房间,跪太久了,走路都是踉踉跄跄的。
不多时,暗卫现身房间,低声给季明渊汇报。
季明渊面上露出了一抹笑,拍了拍衣袖,大步流星离开了房间。
常州城外,一匹毛驴摇摇晃晃地走着,毛驴上有一道清丽的小公子。
本来沈玉瓷是想自己去买药材的,可她要的都是毒药,她这么明晃晃地去买不就是宣告所有人,她要害人了吗!
但是她信得过的人就只有春桃,春桃被她派去处理别的事情了,眼下实在没人了,她这才想起常州城外那群马匪。
原本就是一群外地乞丐。
谨慎起见,她没打算找常州城内的乞丐,所以打上了这群乞丐的主意。
马匪占的山头离常州城差不多八里路,单骑毛驴也得半个时辰才到。
“此...此路是我...我开,此...此树...”
\"停!\"
沈玉瓷打断对方,从兜里掏出一个锦袋,从锦袋里取出一枚银针,盯着眼前面黄枯瘦的乞丐,笑得十分和蔼可亲。
黄脸乞丐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眼睛盯着沈玉瓷手里的银针,下意识闭上了嘴。
上次看到的乞丐还容光焕发,穿戴整齐,至少像正常人。
这次看到的却是恢复真身的乞丐,看来是季明渊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管他们了。
“你们大人不要你们了,我是来和你们做交易的。”
见起到威慑作用,沈玉瓷一只手捏着银针,一边下了毛驴。
空出一只手从两侧布袋里掏出又大又圆的白馒头,丢给了眼前的黄脸乞丐。
黄脸乞丐眼前一亮,连忙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直藏在暗处的乞丐,顺着山头,挨个露出了圆圆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