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瓷早些时候回了一趟京中小院,绣娘们认真地织锦。
倒是遇到了前来查货的方霓裳,很长一段时日未见,再看到竟觉得有几分亲切。
“哟,沈掌柜竟有空过来瞧瞧。”方霓裳才踏进门就看到沈玉瓷在看账本。
“前些日子忙别的事,让春桃负责了些日子。”
“我听说小侯爷要娶那行事高调的女人为平妻,还找针工局定制嫁衣,说实话那手艺是比不上你的天工绣。”
方霓裳边说着,便指挥带来的手下去取货。
“若我是她,定要让你来绣这嫁衣。”
沈玉瓷抬眼看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方大人一向直爽。”
“好了,宫中秋装所需的布料已全部送达,沈姑娘可要盯着些,若是出了岔子,就算是三殿下也不可能一直包庇你。”
“是是是。”沈玉瓷对完账单,拍了拍方霓裳的肩,“方大人做事自然周到断不会让你为难的。”
“南琳,这边就麻烦你盯着了,我先回去天工绣,若有事直接过来找我。”
一旁默默记录的南琳点点头,将本子快速收好,将沈玉瓷和方霓裳一同送出了院门。
临别前,方霓裳忍不住又道了一句,“主事还得派宫里人,虽说是监管但也能堵不少人的嘴,别的制衣世家对沈家到底有偏颇。”
沈玉瓷了然,感激地朝她回礼。
“多谢方大人提醒。”
“我可不是为了你,若是你这小院出事,首当其冲自然是三殿下。”
沈玉瓷笑了笑,福身后两人分道扬镳。
回到天工绣的时候,店里来了位贵客。
昨日才见过的琴女,今儿抱着长琴,局促地立在店铺里,目光焦灼地往庭院望去。
顺着她的目光,沈玉瓷看到两道欣长的身影在庭院石桌上对桌,中间摆着一盘棋局。
正是谢危和谢权。
“二哥不去军中巡查,怎得有空来绣坊,若是要定制刺绣,交给下人即可,何必躬身多跑一趟?”
谢危懒懒散散地将手中黑子抛了出去,黑子在棋盘空处转了一圈,稳稳落在交线上。
一旁的谢权笑得眯起了眸子,优雅地取出一枚白子,平平稳稳地放下。
“三弟是吃过苦的人,二哥享福太久,心有难安,自然是要向三弟看齐。”
略微沉吟后,谢权继续道:“若不是今日来,恐怕还不知三弟在这里快活呢,三弟这是苦尽甘来了,二哥羡慕得紧呐。”
谢危轻笑一声,眼底冷了下来。
“二哥真是爱说笑,比起二哥那些莺莺燕燕,三弟自愧不如。”
“若不是亲眼见到,三弟还不知二哥藏着一整个山谷的人呐。”
放白子的那只手顿时青筋暴起,白子隐隐有裂开之势。
一股浓厚的威压自谢权身上蔓延,在看到沈玉瓷端着点心来的时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是三弟大驾光临,手底下的人不懂事,让三弟见笑了,下次应该让三弟留下做客,免得失了礼数。”
“不知二位殿下光临寒舍,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沈玉瓷将点心盘子放在一侧的空位上,微笑着,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后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谢权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沈玉瓷,一旁的谢危把玩着手里的黑子,沉思着,看不出情绪。
“我听琴女提及天工绣有一位妙人,刺绣巧夺天工,不愧这天工之名,今日进店一见,果不其然。”
沈玉瓷微微福身,本想退出去,略微顿了一下。
“原来琴女提及的贵人便是二殿下,民女还以为是借口,自作主张给琴女绣了私服,还望没有冒犯到殿下。”
“刺绣而已,谈不上冒犯,也没什么事,沈掌柜还是先去看店吧。”
一旁默不作声的谢危将黑子放到棋盘上,开始下逐客令了。
倒是谢权饶有兴致地看向谢危,愈发对沈玉瓷感兴趣了。
“我听闻顶级绣工可根据客人的风格设计不同的衣裳,本王看掌柜的技艺高超,若是得空,来本王府上做客,本王也想定制新衣。”
若是寻常人,早就对二皇子的赏识感恩戴德,势必要磕头谢恩了。
谢权拿起一块点心,边吃边看着她。
本就要走的沈玉瓷顿住了,谢权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她走。
正如谢危所言,谢权怀疑了。
眼看谢危脸色极为难看,沈玉瓷想抢在他之前先一步表明心意,却被谢危抢了先。
“世人皆说二哥对大哥用情至深,或有断袖之嫌,今日二哥是打算借沈掌柜洗脱嫌疑的吗?”
“民女给殿下上点茶消消暑气。”
见两人要打起来了,沈玉瓷连忙退了出去。
“三弟如今倒是和刚刚回大周不同了,倒是让二哥刮目相看啊。若是说起这断袖之癖,三弟在西夏的名声,可比我响亮多了。”
两人互戳痛处,乍一看风平浪静,再看棋盘,正值生死交际处。
谢危无畏与他拌嘴,也懒得同他装样子,冷哼一声,落下黑子。
黑子围局绞杀,白子被吞半数。
刚刚还云淡风轻的谢权也收起了狐狸笑,日常笑眯眯的眸子睁开了。
“三弟,我抓到你的软肋了。”
谢危冷着脸,“二哥,你不会以为牺牲半数百姓能救得了你们?”
“三弟,你太心急了。”
谢权不紧不慢落下白子,本来是死局的白子瞬间活了起来,隐隐有进攻之势。
店铺里,沈玉瓷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柜子里的刺绣。
琴女坐在客椅上,拿起茶杯又放下,春桃都给她添了一整壶的茶水。
许是做了良久的思想准备,琴女最终把琴放下,走向柜台。
“沈掌柜的,我知道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刺绣。”
正在思考用哪匹毒绣送给琴女的沈玉瓷被她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姑娘这是何意?”
琴女咬着牙,有些愤恨地看了一眼庭院那道显目的身影,压低了声音。
“二殿下曾经有一心悦之人,那女子意外身死,殿下一直在寻找她的影子。”
沈玉瓷耳朵都竖起来了,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朝她凑近低语的女子。
“这些年我为了能从天香楼赎身,一直在讨好殿下,若是沈掌柜能帮我赎身,奴家定能帮沈掌柜解决眼前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