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瞪圆了眼睛,被章夫人这一番颠倒是非的话气得连眼泪都忘记流。
“我.....我没有,她们没撒谎。”
她气得嘴唇不停颤抖,说话越发语无伦次。
章夫人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脸上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善良又心软的好孩子,若不是被姑爷的事逼得慌了神,断然想不出这样荒唐的主意来。
是不是你身边那起子混账奴仆撺掇你这么做的,她们这是害你啊。”
“你想想,你这般闹到衙门来,知道的说你因为丈夫的事愁得行事无状了。
不知道的背后指定笑你连自己的嫁妆铺子都管不好,急用的时候连一笔银子都拿不出来。
将来可儿议亲谁还会相信她有管家理事的能力?”
“这事传扬出去,不仅侯府跟着你丢人,便是你父亲,你妹妹一家都得跟着丢人。”
“你向来是个知书达理,行事周全的孩子,今日做事怎么这般荒唐?”
“要我说,还是赶紧把案子撤了,家丑不可外扬啊,咱们回家商议救姑爷的事。
缺多少银子,我们借你就是,你一向是家里最乖巧最好的孩子,听话啊。”
章夫人像往常一般,随口就是一连串,看似劝说,实际指责的话。
以前,宋依听了这样的话就会十分慌乱,觉得自己做得不妥,连忙按照她的意思改正。
章夫人对此颇有自信,略带责备地看着宋依,等着宋依主动提出来撤回诉状。
事实上宋依确实慌乱了一瞬,继母这番话她太熟悉了。
就像是她小时候喜欢打算盘,喜欢学做生意,可是章夫人带她去参加宴会,指着宴会上的那些千金小姐。
道:“你看,女孩子就是要以贞静贤淑为主,那些做生意的铜臭之事,你学了会被人嘲笑的。”
后来她想读书,学琴棋书画,章夫人说:“只有那妓院里的风尘女子才会学琴棋书画这些勾人的行当。
女孩子家认些字明事理就行了,多学学女红,以后可以为未来的夫君做衣衫鞋袜。”
章夫人说:“女孩子家不可锋芒外露,要谦虚忍让,要娴静,你是长姐,要让着弟弟妹妹。”
章夫人又说:“男子才是一个家族的根本,是女子在婆家的底气,所以女子要全心全意为父兄着想。”
章夫人还说:“女子太聪明了会没有男人要的。”
就这样,她按照继母的要求吃穿打扮。
她听继母的话放弃了自己喜欢的琴棋书画,放弃了学做生意。
然后乖乖拿起绣花针,学做女红,给全家人做衣裳鞋袜。
可是妹妹宋慧呢,她闹着要读书,要学琴棋书画的时候,继母是什么说的呢?
“这个皮猴子,母亲是管不了她了,随便她作吧,将来嫁不出去自有她受的。
好在我们依依听话,依依就是母亲心中最乖巧最好的孩子。”
最乖巧最好。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成为套在她脖子上的枷锁。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一连串的打击太过频繁,宋依觉得蒙在脑子里的浆糊似乎在逐渐脱落。
让她整个人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她咬着牙甩开章夫人的手,颤着嘴唇挤出几个字。
“我....不,我....不撤。”
章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宋依竟然敢反抗她?
怎么可能?
当下脸色一沉,“你不撤案子,是要让你父亲丢人丢遍整个汴京吗?
这事儿你父亲若是知道了,你想想后果。”
宋依想起父亲平日的为人,脸色瞬间更白了。
下意识转头看女儿。
李南柯一直关注着宋依和章夫人的对话,眼下看章夫人几句话就要颠倒黑白。
娘亲也险些被绕了进去,顿时脸颊鼓了鼓。
不行,不能被章夫人颠倒黑白。
不然她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而且拿不到银子,爹爹就要继续被杖责。
爹爹会撑不住的。
李南柯仰头看着章夫人,小脸气冲冲的。
“外祖母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汴京府告状吗?你问娘亲了吗?”
章夫人神情一窒。
这还用问,肯定是因为宋依想要钱啊。
李南柯大声道:“我们来衙门,是因为钱妈妈和刘掌柜打我们,还逼着娘亲卖铺子。
卫大人说这叫恶奴欺主,是要打板子的。”
章夫人并不知道其中的经过,一时间有些茫然。
李南柯:“卫大人升堂审案,是钱妈妈自己招供说这一切都是外祖母的主意,刘掌柜也承认了做假账的事。”
又指着章九郎,“这个长得像猴子的叔叔自己说的,说他是外祖母的侄子,是外祖母想要我们家的铺子。”
李南柯一脸不解地看着章夫人。
“外祖母说他们撒谎,就是说卫大人审案不准吗?”
章夫人脸色一僵。
她身上虽然有诰命,卫大人不能上刑直接审她。
但汴京府通判是正四品,她丈夫礼部侍郎也是正四品。
她哪里敢直接指责对方审案有问题,这不是给别人弹劾丈夫的把柄吗?
“我.....我没说卫大人审案不准。”
李南柯小脸都皱起来了。
“既然外祖母认为卫大人审案准,就是认可钱妈妈他们没撒谎,那就是外祖母贪了娘亲铺子里的银钱。”
李南柯脸颊一鼓,指着她大声喊:“外祖母不是最疼我和娘亲吗?你想要银子可以告诉娘亲,娘亲可以借给你啊。”
“外祖母一向这么好,娘亲不会不管你的啊,你为什么要偷着抢占呢?”
“哎呀,外祖母你真的好坏啊。”
李南柯小嘴儿像装了弹药似的,一顿叭叭叭。
竟然将刚才章夫人说
章夫人被气得目瞪口呆。
“你.....你!”
宋依泪眼朦胧地看着李南柯,眼中满是钦佩。
女儿好厉害啊,竟然将继母刚才说自己的那番话,原封不动都还给了她。
望着继母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心中的伤心与痛苦减少了两分,有两个字在脑海里不停地晃荡。
爽快。
李南柯小手一伸,掌心向上。
“既然外祖母也承认了,那就快点还给我们钱吧。”
章夫人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