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的素面馆飘着松茸清香,静慈师太将青瓷碗推到我面前时,袖口露出的月牙疤忽然泛红——那是二十年前护驾时留下的剑伤,近日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痛。
“郡主可看过铁盒里的令牌?”她压低声音,指间拨弄着佛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前隋暗卫的符号,“血凰令出,可调动分布在西域的三十处暗桩。当年隋后临终前,曾命我们守护一样东西......”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孩童的惊呼声。我的小弟子茯苓踉跄着撞开木门,发间的银铃歪在一边,怀里紧抱着个布包:“师父!有个黑衣人要抢这个......”
布包落地散开,露出半片绘着星象的羊皮卷。静慈师太的佛珠“啪”地断裂,颗颗珠子滚向羊皮卷上的北斗七星图——那正是前隋皇室秘藏的“星象密卷”,传说能据此找到隐藏在西域的宝库。
“郡主,看来您终究还是卷进来了。”陆明谦不知何时闪入室内,手中握着从黑衣人那里缴获的匕首,刀柄上刻着三皇子府的纹章,“新帝虽清算了旧党,但仍有残余势力觊觎前隋秘宝。”
我摸出铁盒里的血凰令牌,寒铁触感透过掌心传来。令牌背面刻着的“永徽”二字与母亲的碎银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前隋年号。茯苓凑近细看,忽然指着令牌边缘的纹路惊呼:“这图案和我娘留给我的玉佩好像!”
空气瞬间凝固。静慈师太猛地抓住茯苓的手腕,褪去她的衣袖——小臂内侧,赫然有个淡青色的蝶形胎记。那是前隋皇室独有的“血蝶印”,只有正统血脉才会显现。
“你娘......她姓什么?”我的声音发颤,想起二十年前太子妃临终前的暗示,新帝膝下公主皆早夭,民间却有流落在外的皇女传说。
“我娘说姓‘杨’......”茯苓的眼眶泛红,从颈间摘下玉佩,双鱼纹路与我的令牌相撞,竟发出龙吟般的清响,“她说等我及笄之年,就带我去见一位姓沈的......仙人。”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静慈师太望着窗外的雨幕,忽然从佛龛后取出个檀木匣,里面是件绣着血凰的披风:“当年隋后托孤,将小公主交给暗卫统领抚养,那孩子的胎记在左肩......茯苓姑娘,请容老尼验看。”
茯苓颤抖着解开衣领,左肩果然有片淡青色蝶形胎记,与令牌上的纹路分毫不差。陆明谦握紧腰间的软剑,剑鞘上的“血凰”徽记与静慈师太的剑遥相呼应——原来他竟是前隋暗卫后人,这些年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守护。
“看来新帝的密旨没错。”我望着茯苓泪湿的脸庞,想起方才黑衣人袭击时,她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密卷,“小公主,臣女沈砚秋,参见殿下。”
茯苓猛地摇头,泪水混着雨水滑落:“我不要做什么公主!我只想跟着师父学医,救更多的人......”
静慈师太轻轻叹息,将血凰披风披在她肩头:“天命不可违。但郡主说得对,医者仁心亦是治国之本。老尼听闻,新帝近日为西域商道受阻而苦恼,或许这星象密卷,能助殿下打开困局。”
深夜,我在别苑的书房里展开羊皮卷。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西域方向,勺心处标注着“月氏国”。陆明谦研好朱砂,目光落在我案头的《西域药草典》上:“据卑职所知,月氏国近年流行一种‘枯手症’,患者关节僵直如枯木,唯有前隋秘药‘雪蟾膏’可治。”
“雪蟾膏的主药‘冰蚕’,正是生长在月氏国的雪山之巅。”我在地图上标下月氏国位置,忽然想起茯苓玉佩里藏着的小药瓶,“小公主身上的玉佩暗格里,说不定就有冰蚕标本。”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茯苓抱着药箱进来,她已换上寻常布衣,却仍紧紧攥着血凰令牌:“师父,我想好了。如果去月氏国能救人,还能让商道畅通,我愿意以‘明善郡主弟子’的身份出使。”
陆明谦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备好的护甲塞进她箱底。我替她别上双鱼玉佩,指尖触到暗格里的母亲绢纸——二十年前的预言正在成真,而这一次,我们不再是深宅里的棋子,而是握有主动权的医者与守护者。
三日后,西域商队整装待发。茯苓骑在骆驼上,血凰披风在风沙中猎猎作响。我望着她腰间晃动的双鱼玉佩,忽然想起母亲信中的“朱门镜里看浮沉”——如今这面“镜子”,早已照出了更广阔的天地。
陆明谦牵着我的马,袖中掉出张泛黄的纸,是他年轻时的科举答卷,策论题目正是“论医者与治国之关联”。我装作没看见,任由风沙掩盖纸上的字迹——有些默契,不必言说。
车队行至玉门关时,茯苓忽然指着天边的流星欢呼。那道光芒划过西域的天空,如同前隋皇室最后的余辉,却又像新的曙光,照亮我们即将前行的路。
而我知道,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还有无数个“朱门”等着被推开,无数种“权谋”等着被破解,但只要我们手中握着药草与仁心,便能在这跌宕的岁月里,永远清醒,永远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