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灵犀乍现(1 / 1)

残篇寻迹影,幽梦指迷津。

画卷藏玄秘,重楼觅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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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浓墨,泼洒在雾港市鳞次栉比的楼宇和蜿蜒曲折的巷弄间。霓虹灯的光晕透过厚重的湿气,在冰冷的玻璃幕墙和斑驳的老式砖墙上氤氲出迷离的光彩,如同这座城市暧昧不明的心事。阮白釉的古董店“藏珍阁”内,只亮着一盏温暖的台灯,光线柔和地洒落在长条形的红木工作台上。

那只从林家老宅带回来的小木箱静静地躺在桌角,箱盖敞开着,露出里面那本散发着霉味和陈旧纸张气息的残破书籍。书页泛黄,边缘卷曲,仿佛饱经风霜的老人,无声地诉说着被遗忘的岁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旧物的尘埃气味,营造出一种与外界喧嚣隔绝的静谧。

沈青临坐在对面,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杯中的清水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方才在林家老宅阁楼上的发现,带来的冲击和激动尚未完全平复,更多的疑问和沉重的压力随之而来。血脉共鸣,旧怨之根,骨瓷为桥,魂之归宿……这些字眼如同魔咒,在他们脑海中反复回响。

“血脉……”阮白釉低声重复着,目光落在摊开的残书上那几个关键的字眼,眉头紧锁。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一道深刻的木纹,仿佛想从中理出头绪。“八十年前,林家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场仪式,献祭的到底是谁的血脉?是林家本家的人,还是……”她没有说下去,但一个可怕的猜想已然浮现——会不会是无辜的外人?

沈青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残书提到‘欲解旧怨,当寻其根’,这个‘旧怨’,恐怕不仅仅是指林家内部的恩怨,很可能牵扯更广。”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法医特有的剖析事物的锐利,“‘血脉相承’,诅咒似乎是沿着特定的血脉传递。而‘血脉共鸣’是关键,这说明解除诅咒也需要特定的血脉,甚至可能是……施咒者和受咒者后代的血脉?”

这个推测让阮白釉心头一紧。如果真是这样,那寻找解咒方法的难度无疑又增加了数倍。时间过去了八十年,物是人非,当年的血脉是否还有延续?又该如何找到他们?

她轻轻合上眼,试图将纷杂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尖触碰到工作台上随意摆放的一只青花瓷碟,冰凉滑润的触感传来,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那感觉很熟悉,像是……梦境的边缘。

“等等……”阮白釉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变得异常明亮。她抬起头,看向沈青临,呼吸有些急促,“沈青临,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沈青临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她:“什么事?”

“一个梦,一个反复出现的梦。”阮白釉努力回忆着,眉头越蹙越紧,“就在我们开始调查这套骨瓷茶具之后不久,我就开始做这个梦。一开始很模糊,断断续续的,我以为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有太在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随着回忆的深入,细节逐渐清晰起来。“梦里……我好像在一个房间里。一个……很古老的房间,光线昏暗,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陈年的木头和……和某种香料混合的气息。”

沈青临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锐利地捕捉着她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但很……讲究。”阮白釉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正对着我的是一张深色的木桌,桌子上……就摆着那套骨瓷茶具!没错,就是那套会渗血的茶具,完好无损地摆在那里,茶壶、茶杯、糖罐、奶盅……一件不少。”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梦中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重现,带着一种诡异而又强烈的真实感。“茶具旁边,好像还放着别的东西,但我看不清楚……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沈青临的目光一凝。

“对,一幅很大的画,是卷轴画,竖着挂在墙上。”阮白釉闭上眼睛,试图更清晰地捕捉梦中的画面,“画的内容……很模糊,好像是……山水?不对,又好像有人物……感觉很古老,颜色很深沉,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感觉。”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惊异和一种强烈的直觉:“沈青临,那幅画!我每次做梦,视线都会不由自主地被那幅画吸引!它一定很重要!非常重要!”

激动的情绪让她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这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梦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梦中那幅画散发出的无形压力和某种暗示。结合刚刚从残破书卷中得到的线索,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

“‘物为媒介,灵犀暗通’……”沈青临缓缓重复着残书上的文字,若有所思,“‘承载血之记忆’……白釉,你做的这个梦,会不会……就是某种‘血之记忆’的显现?或者说,是这套骨瓷茶具作为‘桥梁’,让你窥见了过去的某个片段?”

这个解释听起来匪夷所思,却又与他们刚刚得到的线索隐隐契合。阮白釉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混杂着莫名的兴奋。“如果真是这样,那梦里的那个房间,那幅画……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极有可能。”沈青临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那本详细记载仪式的手札,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会不会……它根本就不是以‘书’的形式存在的?或者说,关键信息并不全在书里?”

他的目光转向那本残破的书籍:“这本残书只提供了方向,没有具体方法。而你梦中的那幅画……”

“画卷可能隐藏着关于仪式、关于血脉、关于解咒的关键线索!”阮白釉接口道,思路豁然开朗,“甚至……那幅画本身,就是手札的一部分,或者是指向手札所在地的地图?”

这个推测让两人都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充满希望的气息。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那么寻找那幅画,就成了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那个房间……你还能回忆起更多细节吗?比如窗外的景象?或者房间里其他特别的摆设?”沈青临追问道,试图从阮白釉的记忆碎片中拼凑出更多线索。

阮白釉努力回想,但梦境的记忆如同指间的流沙,越想抓住,流失得越快。“太暗了……我看不清窗外。房间里……好像有书架?堆满了书……还有……还有一种香炉,就是我闻到的那种特殊香料味,好像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她摇了摇头,有些沮丧,“其他的……就真的记不清了。”

“没关系,这些已经足够了。”沈青临安慰道,眼中却闪烁着分析的光芒,“古老的房间、骨瓷茶具、神秘的卷轴画、书架、香炉……这些元素指向的,很可能是一个与林家或者与这套茶具的源头——比如那个英国商人威廉——有着密切关系的地方。”

“会是林家老宅吗?”阮白釉立刻想到了那个阴森压抑的地方,“我们今天虽然搜查了阁楼,但老宅那么大,会不会有我们没发现的密室或者隐藏的房间?”

“有可能。”沈青临点头,“林家老宅无疑是重点怀疑对象。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地方。”他站起身,开始在工作台前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着。

“比如,那套茶具最初出现的拍卖行?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许后台库房或者某些不对外开放的区域,会保留着一些与拍品相关的旧物或记录。”

“还有……那个穿着旗袍的女尸。”阮白釉补充道,想起了第二卷案件的核心,“她是文物贩子,会不会在她生前活动的地方,或者她的旧居、仓库里,藏着这幅画?”

“这也是一个方向。”沈青临停下脚步,看向阮白釉,“我们需要重新梳理一遍所有与这套茶具和林家诅咒相关的地点和人物。林家老宅是首选,其次是旗袍女尸的相关场所。我们得再回去看看,这一次,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寻找文字记录,更要留意任何可疑的、古老的画卷。”

决定一旦做出,之前的疲惫和迷茫仿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目标明确的紧迫感。那幅存在于梦境中的画卷,如同黑暗中的一盏引路灯,虽然微弱,却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阮白釉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夜晚清凉的空气涌入,带着雾港市特有的潮湿水汽和淡淡的海腥味。远处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勾勒出这座不夜城的轮廓,但在繁华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跨越时空的怨恨。

她看着窗外迷蒙的夜色,心中百感交集。激动、期待,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她能感觉到,随着他们一步步接近真相,那隐藏在暗处的“存在”也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重新踏入那些地方,无疑会伴随着未知的危险。

“沈青临,”她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沈青临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着窗外。城市的灯火映在他冷静的面容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不急于一时。”他沉声说道,“我们需要先整理好现有的线索,制定一个详细的搜查计划。而且……”他顿了顿,侧头看向阮白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需要休息。连续的调查和精神冲击,对你的消耗太大了。”

阮白釉心中一暖。她确实感到身心俱疲,尤其是刚才那番对梦境的竭力回忆,几乎耗尽了她的心神。她点了点头:“好,我们先整理思路,明天……明天再行动。”

夜更深了。藏珍阁内,灯光依旧温暖。桌上的残破书卷和那只空荡荡的木箱,仿佛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神秘节点。而那幅只存在于阮白釉梦境中的画卷,已经成为了他们下一段征程的目标。

前路依旧迷雾笼罩,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毫无头绪地摸索。梦境的指引,残书的启示,如同夜空中微弱的星光,虽然不足以照亮整个黑暗,却足以让他们看清脚下的方向,朝着那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真相,再次迈出坚定的步伐。而他们并不知道,当他们决定寻找那幅画卷的时候,某些沉睡的东西,也随之被悄然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