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裂壶惊变(1 / 1)

骨瓷无声裂旧梦,魅影暗指祸心生。

满堂惊惧寒意起,迷雾锁城步难行。

拍卖师的声音在奢华的吊灯下回荡,带着职业性的热情。

“十八万!沈先生出价十八万!”

沈青临平静地站在人群一侧,仿佛刚才那个不容置疑的报价只是随口一提。

阮白釉的心跳骤然加速。

指尖甚至有些发麻。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十八万五千。”

声音出口,她才发觉其中难以掩饰的颤抖。

不是因为价格。

而是因为沈青临那无法捉摸的态度。

他为什么要阻止她?

那套茶具,仅仅是透着诡异吗?

还是说,它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一个为她,或者说为某个特定的人,量身定做的陷阱?

沈青临没有立刻回应。

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那套骨瓷茶具上,专注得有些异常。

拍卖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显然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十八万五千!这位小姐出价十八万五千!还有没有更高的?”

拍卖师试图活跃气氛,但效果甚微。

一种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套茶具在射灯下,莹白的胎体上,暗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

一种古老、阴沉的气息,似乎正从那脆弱的瓷器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缠绕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十九万。”

沈青临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的语调。

仿佛他竞价的不是一件可能与连环命案相关的诡异古董,而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商品。

阮白釉握着号牌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她不明白。

完全不明白。

沈青临的冷静,他的介入,他的阻止。

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她的心头。

她看向梁婆婆的方向,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之前的座位,混入了人群之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那声叹息,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十九万!沈先生出价十九万!”

拍卖师的声音拔高,试图将气氛推向顶点。

“还有没有更高的?这套来自1943年的英国骨瓷,工艺精湛,保存完好,极具收藏价值!”

阮白釉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套茶具。

熟悉感。

强烈的熟悉感。

像是一段被遗忘的记忆,正在隔着时光的尘埃,向她发出微弱的呼唤。

她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在随着那暗红的光泽流动。

月圆之夜的梦魇碎片,开始在脑海中闪烁。

破碎的瓷片,飞溅的血色,绝望的哭喊……

必须拿到它!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呐喊。

无论沈青临的目的是什么,无论前方是怎样的危险,她都必须亲自揭开这个秘密。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再次缓缓抬起。

就在她的号牌即将举过头顶的那一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突兀地响彻整个拍卖大厅。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现场的喧嚣与浮华。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展台中央,那套骨瓷茶具。

只见那只造型典雅的骨瓷茶壶,壶身之上,一道清晰的裂痕,如同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

裂痕从壶盖边缘蜿蜒向下,穿过壶身,直至底部。

在明亮的灯光下,那裂痕显得格外刺眼。

拍卖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裂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惊骇。

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惊呼与骚动。

“裂了?怎么会突然裂了?”

“刚才还好好的!”

“太邪门了吧……”

“难道……传闻是真的?”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恐慌与不安的情绪,迅速取代了之前的热烈。

阮白釉也愣在了原地。

她的手还保持着将要举起的姿势,血液却仿佛瞬间冻结。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不是因为茶壶的碎裂。

而是因为在那“咔嚓”声响起的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这大厅之中,就在这人群之内,正透过那碎裂的瓷器,死死地盯着她。

那是一种被标记、被锁定的感觉。

阴冷,粘稠,带着浓浓的恶意。

她猛地抬头,环视四周。

人们脸上是惊愕,是疑惑,是恐惧,却没有那道视线的来源。

那感觉,更像是来自……那件碎裂的茶壶本身。

“快!快去看看!”

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急忙冲向展台。

拍卖师也慌忙跟上,试图安抚现场的情绪。

“各位来宾,请保持冷静!可能是灯光温度太高,导致的热胀冷缩……我们会立刻进行检查!”

但这蹩脚的解释,显然无法平息人们心中的惊疑。

尤其是当一个负责安保的人员,拿着对讲机,脸色煞白地快步走到拍卖师身边,低声汇报了几句后,拍卖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各位……刚刚接到安保部门的报告……我们调取了展台附近的监控录像……”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凝滞了。

“监控显示……就在刚才,凌晨三点三十三分整……”

拍卖师的声音艰涩。

“这只茶壶的壶嘴……在没有任何外力接触的情况下……自己……转向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或者说,是带着某种被引导的意味,缓缓地,落在了人群中的阮白釉身上。

“转向了……阮白釉小姐……留在后台登记处的……工位卡方向。”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惊呼声,倒吸冷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大厅。

“什么?!”

“壶嘴自己动了?”

“还指向了她?”

“凌晨三点三十三……这时间……”

“天啊!骨瓷诅咒……是真的!”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惧、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隐晦的排斥,齐刷刷地射向阮白釉。

她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周遭的喧嚣仿佛离她远去,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以及那道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

工位卡。

凌晨三点三十三。

壶嘴转向了她。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地凿在她的神经上。

这不是意外。

这绝对不是意外!

是警告?是宣告?还是……召唤?

那股熟悉的寒意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僵硬,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冷气。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青临。

他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但他的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平静。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有惊讶,有凝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们的目光再次在混乱的人群中交汇。

这一次,他没有再示意她停止。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这件诡异的拍品,以一种超乎所有人预料的方式,宣告了它的归属,或者说,它的目标。

拍卖彻底陷入了混乱。

工作人员忙着疏散人群,安保人员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件碎裂的茶壶,仿佛它是什么剧毒的猛兽。

灯光依旧璀璨,但原本奢华的氛围已经被一种诡异和恐惧所取代。

阮白釉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

那道裂痕,不仅仅出现在茶壶上,更像是裂在了她的心里,将她一直试图压抑的恐惧和不安,彻底释放了出来。

月圆之夜的梦魇,不再仅仅是梦。

“骨瓷诅咒”,也不再仅仅是一个流传的故事。

它活了过来。

就在刚才,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以一种狰狞的方式,缠上了她。

她感到一阵眩晕,身体微微晃动。

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温热的触感,带着安定的力量,将她从冰冷的恐惧中稍稍拉回。

她侧过头,对上沈青临深沉的眼眸。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讯息。

别怕。

有我在。

然而,这简单的安抚,却无法驱散阮白釉心头的寒意。

她看着那件被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碎裂茶壶,看着那道刺眼的裂痕,看着那依旧指向某个方向的壶嘴。

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当那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当那诡异的指向被揭示。

她不再是追查者。

她成了……猎物。

雾港市的夜色,在拍卖行巨大的落地窗外,显得格外浓重。

迷雾,似乎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