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室藏玄机,古卷启秘辛。
阴风窥户牖,灵光破暗沉。
前路多险阻,执念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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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柱向上攀爬,阮白釉的指尖冰凉。
刚才那一点点因为发现线索而升腾起的热度,被这突如其来的阴风彻底浇灭。
密室入口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了无声的巨口,吞噬了储藏室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
那盏脆弱的白炽灯,熄灭得无声无息。
连带着最后一点属于现代文明的电流声也消失了。
绝对的寂静。
只有那阵诡异的风,带着陈腐的灰尘味,还在狭小的空间里打着旋。
墙壁上那些残破的符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沈青临几乎是瞬间就挡在了阮白釉身前,身体紧绷,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着黑暗的入口。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住了那把满是裂纹的桃木剑。
剑身上残留的阳刚之气,此刻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固执地散发着最后一丝暖意。
阮白釉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那片黑暗里。
冰冷的,恶意的,充满了怨毒的视线,正牢牢地钉在他们身上。
那不是错觉。
她天生对这些东西敏感,此刻那股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喉咙发紧,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沈青临没有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沉稳。
“别怕。”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稍稍驱散了阮白釉心头的部分寒意。
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密室内的物品,最终目光落在了那本被他放下的线装册子上。
现在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
他们找到了对抗诅咒的线索,甚至可能是方法。
那个东西的出现,恰恰证明了他们找对了方向。
它在害怕。
它想阻止他们。
沈青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回到矮桌旁,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入口的黑暗。
他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惊动外面的“东西”。
阮白釉也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地跟在他身后,眼睛同样警惕地望着入口。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沈青临重新拿起那本线装册子。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翻阅那些模糊的篆字。
他注意到册子的封面,虽然残破,但依稀能辨认出是用某种粗糙的皮质制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类似血渍的痕迹。
册子的边缘,被磨损得非常厉害,显然曾经被无数次地翻阅过。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他们看清了。
这并非普通的记录,而是一本真正的……法术书。
或者说,是一本专门针对某种邪祟的驱邪手记。
开篇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繁复诡异的图案,线条扭曲,似符非符,似画非画,隐隐构成一个狰狞的人形轮廓,被无数锁链和符文层层缠绕。
光是看着这幅图,就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图案下方,是几行更加清晰的篆字。
沈青临辨认了许久,才低声念道:“缚灵锁魂,祭血为引……”
阮白釉倒吸一口凉气。
这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道法术。
沈青临继续向下看去。
书中详细记载了一种仪式的步骤,所需物品,以及施法时的咒语和手印。
其描述之详尽,令人心惊。
所需的物品,赫然就包括了这密室中的大部分东西。
那个覆盖着铜锈的八卦镜。
积满灰烬的香炉。
绘制着古拙符文的三角符纸。
那把残留着阳刚之气的桃木剑。
还有那碗颜色深沉,半凝固的暗红色液体……书中称之为“地龙心血”,并非普通的朱砂。
“这……”阮白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就是解开诅咒的方法?”
沈青临的眉头紧锁,快速地翻阅着后面的内容。
书页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后面的内容更加晦涩难懂,掺杂着大量的符文和图示,似乎在描述诅咒的源头,以及施术者需要付出的代价。
其中提到了“怨力反噬”,“魂魄牵引”等字眼,触目惊心。
“这更像是一种……封印,或者是以毒攻毒的方法。”沈青临沉声道,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书中说,此法能暂时压制怨灵,但需寻其根源,方可彻底化解。否则,怨力积蓄,反噬更烈。”
他抬起头,看向阮白釉。“这本手记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当年试图对抗诅咒的人。他准备了这些法器,研究出了这个仪式,但……”
但他为什么没有完成?
或者说,他失败了?
这个密室,这些法器,是未竟的仪式现场,还是失败后的遗留?
无论如何,这本手记,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书中提到了诅咒的根源吗?”阮白釉急切地问。
沈青临仔细查找着,眉头越皱越紧。
“没有明确提及。只有一些模糊的描述……‘血染白瓷’,‘怨念附骨’,‘隔代遗恨’……”
这些词语,与他们之前了解到的信息碎片隐隐吻合。
骨瓷茶具。
跨越三代的诅咒。
“它提到了解咒的关键步骤。”沈青临指着其中一段文字。
“需要以‘地龙心血’绘制镇魂符,置于八卦镜之上,配合桃木剑引动阳气,于子时三刻,在怨气最盛之地,诵念缚灵咒……”
怨气最盛之地?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观复斋的阁楼。
那里是最初发现骨瓷茶具的地方,也是阴气最重之处。
“子时三刻……”阮白釉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距离午夜还有两个多小时。
时间紧迫。
“我们必须试一试。”沈青临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合上册子,目光扫过桌上的法器。
“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在这里。八卦镜,桃木剑,符纸,‘地龙心血’……”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小巧的香炉上。
“香炉里的灰烬……书中提到需要‘三清香灰’作为媒介。”
这积年的灰烬,会是“三清香灰”吗?
还有,书中提到需要施术者自身的精血作为引子,与“地龙心血”混合使用。
这无疑增加了仪式的危险性。
“外面的东西……”阮白釉的声音依旧带着忧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入口处的寒意和压迫感,不仅没有减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
那黑暗仿佛有了生命,正在一点点地向内渗透。
“它不敢进来。”沈青临判断道。
“这个密室本身,可能就有某种防护作用。墙上的符纸,这些法器,都对它有克制。”
“但它在阻止我们出去。”
一旦他们离开这个相对安全的密室,前往阁楼,必然会与那个东西正面遭遇。
沈青临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我们必须在这里完成前期准备。”
他拿起那叠三角符纸,仔细研究着上面的符文。
“手记里有绘制镇魂符的方法,虽然复杂,但可以尝试。”
他又拿起那碗“地龙心血”。
液体表面已经凝固了一层暗红色的薄膜,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甜气息,与铁锈味混合在一起,有些刺鼻。
“还需要施术者的精血……”阮白釉看着那碗诡异的液体,脸色有些发白。
沈青临沉默了一下。
“我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作为法医,他对血液并不陌生,但这涉及到未知的神秘侧力量,他不能让阮白釉冒险。
阮白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他们是一个整体,必须信任彼此。
“好,我帮你。”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研究符文,你准备其他东西。”
两人分工合作。
沈青临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八卦镜上的铜锈,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铜锈之下,镜面并非光滑如新,而是布满了细微的划痕和斑点,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古朴感。
阮白釉则摊开那些三角符纸,对照着手记上的图案,试图理解那些扭曲复杂的线条。
她的手指划过那些古拙的符文,指尖传来一种冰凉而奇异的触感。
仿佛这些符文本身就蕴含着某种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密室外,那股阴冷的风似乎从未停止。
簌簌的纸张摩擦声,像是某种低语,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偶尔,黑暗的入口处会传来极其轻微的异响。
像是有人在踱步。
又像是爪子刮擦墙壁的声音。
每一次异响,都让阮白釉的心跳漏跳半拍。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注意力放在手记和符纸上。
绘制镇魂符,比想象中更加困难。
手记上的图案极其复杂,笔画顺序,每一笔的力道,似乎都有讲究。
更重要的是,绘制符咒需要灌注精神力量,这对于从未接触过此类事物的阮白釉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她尝试了几次,用手指蘸着清水在桌面上比划,却总是感觉不对。
那些线条在她指尖下显得生涩而僵硬,缺乏手记图示中那种流畅而蕴含力量的感觉。
“别急。”沈青临的声音传来。
他已经将八卦镜擦拭干净,露出了暗淡的黄铜本色。
镜面上模糊地映照出他专注而冷静的脸庞。
“手记上说,绘制符咒,重意不重形。心诚则灵。”
阮白釉点点头,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老道长给他们的护身符。
那符咒虽然简单,却蕴含着一种平和而坚定的力量。
她尝试着将那种感觉,融入到对镇魂符的理解中。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眼神变得专注而宁静。
她拿起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又看了看那碗“地龙心血”。
沈青临走了过来,从随身携带的法医勘察箱里,取出了一个无菌采血针和酒精棉。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酒精棉擦拭了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然后轻轻一按采血针。
一滴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他将手指伸到瓷碗上方,鲜红的血液滴落,融入那暗红粘稠的液体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鲜血并没有立刻散开,而是在“地龙心血”表面凝聚成一个小小的血珠,微微滚动着,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随后,血珠才缓缓沉入碗底,与暗红色的液体融合在一起。
原本半凝固的液体,似乎变得稍微流动了一些,颜色也更加深沉妖异。
一股更加浓郁的腥甜气息弥漫开来。
阮白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真的……能行吗?
沈青临将处理好的瓷碗推到阮白釉面前。
“试试吧。”
阮白釉定了定神,右手食指轻轻蘸了一点混合了沈青临鲜血的“地龙心血”。
指尖传来冰凉粘稠的触感,带着一丝奇异的能量波动。
她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将全部心神沉浸在手记的符文图案内。
然后,落笔。
第一笔下去,她就感觉到不同。
那粘稠的液体仿佛有了生命,顺着她的指尖在黄色的符纸上流动,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不再是生涩僵硬的模仿。
而是一种……引导。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她的手指,按照特定的轨迹运行。
她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快。
复杂的符文,在她的指下一点点成形。
密室内的空气,似乎也随之变得凝滞起来。
那股盘旋的阴风,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无法靠近矮桌周围。
墙上的符纸停止了抖动。
入口处的黑暗,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只有阮白釉指尖划过符纸的沙沙声,以及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沈青临站在一旁,手持桃木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为阮白釉护法。
他的目光偶尔落在阮白釉专注的侧脸上,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
一个完整而复杂的镇魂符,呈现在黄色的符纸上。
暗红色的笔画,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微微散发着难以察觉的波动。
成功的瞬间,阮白釉感到一阵脱力,身体晃了晃。
沈青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阮白釉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兴奋的笑容。
“我……我好像做到了。”
符纸上的“地龙心血”正在慢慢变干,颜色从深红转为暗褐,牢牢地印刻在纸张上。
成了!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从入口外传来!
仿佛有什么重物狠狠撞击在储藏室的门上!
紧接着,是更加狂暴的撞击声!
轰!轰!轰!
整个密室都似乎随之震动起来!
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矮桌上的香炉和八卦镜都跟着跳动!
外面的东西……被激怒了!
它在试图闯进来!
沈青临脸色骤变,一把将阮白釉拉到身后,桃木剑横在胸前,死死盯住入口。
那片黑暗,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剧烈地翻涌着,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恶意和狂暴气息!
撞击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储藏室那扇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咔嚓——
一声清晰的裂响传来。
门……快要被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