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师和李珊珊回到小镇集市上，

都情绪低沉着没有说话，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来到段老师的车前，打开后备箱，将牛奶和水果放进后备箱里。

李珊珊回头看看夏言家所在的方向，一眼万年，她终是心有不甘：

“老师，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段老师僵了僵身子，把后备箱关好，语气压着：

“该做的努力，我都会做，但结果怎么样，还取决于夏言自己，和她家人的态度。”

李珊珊声音颤抖，眼泪又要出来：

“可是现在，我们连夏言在哪里，都不知道。”

“先回去吧，”段老师轻叹一口气：“回去以后，我再想想其他办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夏言。”

李珊珊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只好乖乖跟着段老师，准备上车。

打开车门，李珊珊又回头，看了一眼夏言家的方向。

收回目光的时候，视线无意中，扫过小河边对岸的位置。

一个熟悉的身影跃然入眼。

米白色冲锋衣，黑色军装长裤，黑色马丁靴，一头短发干净利落。

即使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对方修长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 还是那样的引人侧目。

李珊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又定了定神，看向男生的位置。

顾云深！

真的是他！

李珊珊上次去找顾云深的时候，明明他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而此时此刻，顾云深却出现在了这个小镇上。

李珊珊感觉自己如梦似幻。

段老师坐在驾驶室里，看着久未上车的李珊珊，一脸疑惑：

“李珊珊同学，怎么了？”

李珊珊缓过神来：

“没事，老师。”

准备坐到车里的时候，李珊珊的内心，万般挣扎。

最终，在经过一番纠结和思绪拉扯后，

李珊珊看着坐在车里的段老师开口：

“老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就先不跟您一起回去了，你先走吧，路上开车慢点。”

段老师一脸担心，从车上下来：

“李珊珊，你不会是，又要去夏言家吧？——没有老师的允许，你不可以单独行动，夏言的那个继母，不是善茬。走，我们先回去，你在这里，老师不放心。”

段老师说着，就要上前来拉李珊珊上车。

李珊珊后退一步，开口婉拒：

“老师，我不去夏言家，我是刚刚想起来，我有个奶奶家，就住在这个镇上，我想趁着这次机会，去看看我的那个奶奶，在她家住一晚再回去。”

段老师半信半疑：

“你有亲戚家在这里吗？老师怎么不知道。”

李珊珊眼珠一转，继续找补：

“有，那个奶奶，是我爷爷的亲妹妹，我都有好几年没看见她了，我回家的时候，经常听我爷爷念叨起她呢。”

段老师将信将疑：

“哦，那好吧，没有老师的允许，你不可以擅自行动去夏言家里，听到没有？还有，把这些东西，带去给你奶奶吧。”

段老师说着，就打开后备箱，把刚刚放进去的牛奶和水果，拿了出来，递到李珊珊面前。

李珊珊一个劲的点着头：“好的，老师。”

然后又赶紧婉拒：

“牛奶和水果，我就不要了，我奶奶喜欢吃面包，待会儿我去给她买些。”

听李珊珊这样说，段老师也不再坚持：

“那好吧，乖乖待在你奶奶家，不要乱跑。”

李珊珊赶忙答应：“我知道了，老师。”

帮段老师放好东西，目送她开车离开，李珊珊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着自己的班主任撒谎，她感觉心惊肉跳，又有些愧疚。

但是顾云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珊珊急切的想要去一探究竟。

想到这里，李珊珊重新把目光投向小河边，

经过一番搜寻之后，在小河上游的位置，李珊珊发现了顾云深的身影。

李珊珊二话不说，就迎着顾云深跑过去。

待距离顾云深只有几米的时候，李珊珊叫了一声：

“顾云深。”

顾云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些意外的抬起头。

在看见李珊珊的那一刻，更加意外。

李珊珊走近顾云深：

“顾云深，你不是说，不要跟我们一起，来找夏言的吗？”

语气里有质问，更多的，是不解。

顾云深目光投向远处，语气平静：

“我没有去夏言家。”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李珊珊盯着顾云深五官深邃的侧脸。

听着李珊珊的发问，

顾云深的思绪，一下就回到两天前——

2015年，12月31日。

元旦前一天。

顾云深躺在自己家里的卧室里，心似万只蚂蚁撕咬。

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

最终，他从床上弹坐起来，起床开了卧室的灯。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10：45。

他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李珊珊说的话，

夏言说，她现在去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去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顾云深感觉自己无计可施，穷途末路。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夏言到底是去了哪里。

在他焦头烂额，快要发疯的时候，

他突然就想到了开学前，他曾经带着夏言，去外婆家吃了一顿饭。

当时外婆告诉过夏言，以后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夏言从小镇上离开的那天，会不会，去找了外婆？

不知怎的，顾云深的脑袋里，突然就冒出来这个想法。

他也顾不得现在是晚上几点，拿起手机，就拨通了舅舅家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以后，才被人接起。

舅舅打着哈欠问道：

“深深，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怎么现在这个点打电话过来？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顾云深想都没想：

“舅舅，我找我外婆。麻烦你叫她起来，接个电话。”

顾云深舅舅一脸莫名其妙，又带着些许责怪的说道：

“这孩子，你外婆现在都睡了，有什么事，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顾云深继续坚持：

“舅舅，我有急事，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外婆。”

平日里乖顺懂事的顾云深，今晚却一反常态，这让舅舅云里雾里，

但听着顾云深有些急迫的语气，舅舅还是妥协：

“这孩子，今天这是咋了？——你等着，我把电话送你外婆房间里去。”

“谢谢舅舅。”丢下这句话，顾云深就静静的等着外婆接电话。

大概一分多钟后，外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是深深吗？”

语气倦怠，带着一些慵懒，

一听就是刚从睡梦中被叫醒。

顾云深有些愧疚，但还是说道：

“外婆，是我。”

外婆在电话那头询问：

“深深，这么晚了，你找外婆，是有什么事吗？”

顾云深不假思索：

“外婆，镇上的夏言，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去家里找过您？”

外婆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事啊。——夏言这孩子，前天的时候，确实来找过外婆。我还正打算跟你说这事呢，但我想着，你可能明天才回家，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

顾云深心里一咯噔，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外婆，夏言来家里找您的时候，都跟您说什么了？”

外婆在电话那头叹一口气：

“那孩子来家里的时候，身上背着一大包行李，她说她爸去世了，她继母不让她上学，把她的书本全撕了，还抢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钱。——她说她准备去城里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外婆怎么劝她都没用，最后给她拿了2000块钱。——夏言那孩子，命可真是苦，好好的前途，就这么被她继母毁了。”

继母不让她上学。

把她的书本全撕了。

还抢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钱。

顾云深垂着眼，感觉身体已经麻木。

“深深。”外婆见顾云深没有动静，在电话那头叫着顾云深的名字。

“嗯。”顾云深扯着有些沙哑的嗓子：“外婆，我在。”

外婆继续说着：

“深深， 外婆还想着，让你在学校的时候，多关心夏言一点。没想到，这孩子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遇变故。哎～。”

顾云深紧闭双眼，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攥紧。

“深深。”外婆再次轻唤顾云深。

“外婆。”顾云深答着，试图平复自己的心。

“深深，”外婆在电话那边，若有所思，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深深，你喜欢夏言，是吗？”

外婆突如其来的询问，让顾云深一时之间，有些怔在原地。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夏言救自己落水弟弟那天，坐在小河边上，浑身湿漉的场景，

进山采菌子时，灵动活泼的身影，

卖了菌子，神采飞扬的脸，

过18岁生日，从学校里朝着自己飞奔而来，裙摆飞扬的样子，

……

“是的，外婆，我喜欢夏言。”

顾云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有泪水流出。

外婆长叹一声，语重心长：

“深深，如果你真的喜欢那孩子，那你就更要好好学习，等你将来长大，有出息了，你就可以保护她了。”

顾云深睫毛微颤，眼底通红：

“可是，我现在找不到她了。”

外婆在电话那头，也有些动容：

“会再遇到的，外婆也会帮你留意，如果夏言回来了，外婆第一时间，告诉你。”

顾云深郑重点头：

“好，谢谢外婆。”

挂了电话，顾云深的内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他又想到了外婆说的话，

夏言说，她准备去城里找个工作。

城里！

于是，2016年1月1日，

顾云深来到了夏言家所在的地方，易阳县。

他在县城里找了一天，也没有见到夏言的身影。

茫茫人海，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越是想见，就越是事与愿违。

顾云深感觉自己快要碎了。

——

——

画面一转，回到小河边。

顾云深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李珊珊：

“元旦节，我来看看我外婆。”

李珊珊有些迟缓的点点头：“哦……”

眼神里，却是保持怀疑。

——

以夏言和李珊珊的关系，

如果她想告诉李珊珊自己现在在哪里，就不会只给班主任写信。

既然夏言不想告诉李珊珊，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那么，在夏言愿意主动出现之前，

顾云深决定自己找。

就算是倾尽所有，

就算是掘地三尺，

顾云深也要，把夏言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