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明修栈道(1 / 1)

朱瞻基收起对联,开始谈正事:“新盐的事进展如何?我已经听说不少商人已抵达应天,不出差错的话,我会组织一场新盐商资格拍卖。

要是户部供应不上,可能会影响拍卖。”

夏原吉端正态度,恭敬答道:“殿下放心,应天的盐仓已堆满新盐,超过一亿斤,其他地方的盐仓也在紧锣密鼓建设中,年底之前至少能储备十亿斤以上。”

朱瞻基点头满意,夏原吉办事他一向信任:“盐放得久,不用算计产量,只要人手够,能产多少就产多少。”

他又补充道:“国内卖不完的盐,我会让人出口其他国家,也算一笔收入。”

夏原吉听后眼前一亮,盐是人人都离不开的东西。

在国内,为了让大家都能吃到盐,朱瞻基一直坚持低价政策。

可若是卖到国外,或许就不一样了……

这新盐品质极佳,一斤售价一两银子并不算高。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愈发明亮,满是期待地望着朱瞻基,问道:“殿下有何指示?”

“我要户部尽可能多地生产这种新盐,我会以四十文的成本价从户部购入,然后派人销售。”

朱瞻基答道。

“可是……”

夏原吉听朱瞻基依旧坚持四十文的价格,立刻着急起来,急忙说道:“太孙殿下,出口到别国的盐,咱们没必要再按五十文定价了吧?”

朱瞻基瞥了眼焦急的夏原吉,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

不说别的,单是明白哪些钱该赚、哪些不该赚这一点,朱瞻基就觉得让夏原吉坐镇户部真是上天的安排。

换了其他迂腐的书生,此刻他恐怕早就怒火中烧。

不过听到夏原吉提议涨价,朱瞻基毫不犹豫地否决了:“盐价不宜过高,我会派人亲自去销售这批盐,运往他国必然面临不少风险。

之后按盈利分成,继续沿用之前的分配方式。”

夏原吉听后松了一口气,这类显而易见能获利的事,只要户部不被排除在外,他就没意见。

如果真能直接参与新盐销售利润分红,夏原吉甚至觉得比单纯提高盐价更有利。

“太孙殿下果然英明,此法甚妙,我回去后一定督促更多新盐的生产!”

夏原吉拱手说道。

“哦,还有件事,你也得留意一下。”

朱瞻基略作思考后说道。

“太孙请讲。”

朱瞻基看了看夏原吉,沉吟片刻说:“我三叔近期要回京了,估计他会盯着我,新盐的事你要多加小心,别让那些靠不住的人掺和进来,以免被我三叔抓住什么漏洞。”

“殿下要回京了?”

夏原吉愣了一下,随后认真地点点头。

他不是张懋那样的年轻人,很多事情听个大概就能领会其中深意。

瞄了眼朱瞻基,夏原吉问道:“太孙,这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回京里的?”

朱瞻基并未多想,只说道:“中午吧,刚传来的消息,怎么了?”

夏原吉听后微微蹙眉,犹豫片刻道:“殿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瞻基笑了声:“夏老头,咱们之间还这么客气?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你还不了解我?”

夏原吉苦笑着点头:“那臣斗胆直言,殿下之前虽掌控锦衣卫,对他们的事颇为清楚,但这会儿传来消息,臣以为恐怕已来不及了。”

“你是说……”

朱瞻基闻言一怔。

夏原吉认真地点点头:“臣觉得殿下此刻或已抵达应天。”

听到这句话,朱瞻基心中豁然开朗。

不得不承认,家里有个长辈真是福气。

这种弯弯绕绕的事,他自己琢磨上几天几夜也不一定能想明白。

归根结底,是他对锦衣卫的情报过于信赖了。

殊不知,自家三叔也曾执掌过锦衣卫,如今这些消息,说不定正是三叔回馈给他的呢。

“难怪祖父当年要弄出东厂,这可真是未雨绸缪啊!”

朱瞻基暗自嘀咕一句,随后看向夏原吉道:“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他确实低估了这位三叔的手段。

万万没想到,三叔竟也会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套。

不过,既已知晓,防范起来倒也不难。

夏原吉见朱瞻基领悟了,便不再多言,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

稍作停顿后,他又说道:“既然殿下已知情,老臣先行告退。

殿下既然可能已在应天,有些事,太孙殿下最好别在太子府议定。”

“尤其殿下监国时,有些事须摆到台面上来,光明正大才好。”

“嗯,我明白了。”

朱瞻基听完点点头。

他知道,这是夏原吉在提醒他。

归根结底,他现在不过是监国,上面还有皇帝呢。

如果所有事务都在太子府处理,难免让人觉得有公私混淆之嫌。

毕竟,监国理政的地方是在乾清宫,而非东宫太子府。

夏原吉见朱瞻基应允,便拱手一礼道:“老臣告退!”

朱瞻基颔首:“不必送了,夏大人。”

待夏原吉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朱瞻基目光深邃地望向空荡荡的房间,随后缓缓落座,重新提起笔继续练字。

片刻后,书房门口出现了个圆滚滚的身影。

朱瞻基瞧见朱高炽进来,忙迎上前扶他,关切地问:“父亲,您为何亲自前来?”

“无妨,我能走。”

朱高炽轻轻拍开朱瞻基的手,笑着问道,“刚才看见夏原吉进来了?”

朱瞻基点头默认。

朱高炽听罢,笑吟吟地道:“儿子,你可知我上次为何一定要在正殿接见夏原吉?”

朱瞻基心知肚明,这是父亲特意来敲打自己。

想到这里,他心里颇感不悦,沉声说道:“父亲,夏老头已经警告过我了,以后绝不会再将朝臣召至太子府。”

“哈哈,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

夏原吉这番话可是出于一片苦心,值得嘉许。”

朱高炽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们一家人啊,我也没什么奢求,只盼平安顺遂。”

“父亲请放心,孩儿定当谨记。”

朱瞻基点头,稍作思索后几步来到书桌前,取下一副对联递给朱高炽:“父亲,这是我新写的对联,打算日后贴在报社门前。”

朱高炽接过对联端详一番,随后点点头道:“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此联与报社倒是很契合,只是这字……”

他再看一眼对联,又摇摇头:“这字似乎稍显稚嫩了些。”

朱瞻基:“………”

字可以差,情谊不能变。

——

接下来的几天,朱瞻基都在焦急等待消息。

新盐虽已制成,但销售仍是关键。

沈文度的任务便是联络各地富商,其成效直接关系到计划的成功与否。

与此同时,朱瞻基也在焦急地等待着三叔的消息。

按理说,三叔应早已抵达应天,可锦衣卫的情报却显示他才刚离开山西。

若非夏原吉提醒,朱瞻基或许会怀疑三叔不愿回返,故意拖延行程。

然而,有了提醒后的他立刻否定了这种猜测。

唯一的解释便是三叔早已返回应天,只是隐藏行踪,悄然观察一切。

尽管朱瞻基已将此消息告知张懋,但由于三叔对锦衣卫了如指掌,故张懋至今仍未有任何进展。

结束一天公务后,朱瞻基回到太子府,恰遇一名锦衣卫着飞鱼服来传信,他判断要么是三叔回来了,要么是沈文度有新动态。

综合考量后,他更倾向于后者。

心中忧虑稍解,朱瞻基换上便装,来到诏狱与张懋、沈文度会合。

相较于以往,沈文度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

因受限于规矩,他今日着装朴素,无丝毫奢华之气。

“末将叩见太孙!”

沈文度起身恭敬行礼。

朱瞻基点头示意,坐定后注视着跪地的沈文度说道:“听闻你近期表现不错,应天已有不少富商慕名而来,尤其是江南一带,商贾云集。”

沈文度深知自己的一切举动难逃皇太孙法眼,于是坦诚回应:“草民不敢居功,这一切皆得益于太孙殿下授予的锦衣卫百户令牌,方能让那些富商重视我的建议。

否则,即便我再有能力,也难以轻易说服他们。”

朱瞻基闻言轻笑一声,说道:“既然是你所为,那便承认吧。

我这地方一向赏罚有度,你既已办好我的差使,我又怎会小气于赏赐。”

说着,他瞥了眼伏跪在地、几乎将头埋进尘土中的沈文度,略作思索后开口道:“要不这样,往后你在锦衣卫挂个名号,虽非正式编制,却也算一名编外人员,权职与百户相当,专听我调遣,见了我也无需自称平民了。”

此言一出,跪伏的沈文度激动地稍稍抬起脸,试探性地问道:“殿下之意是……不再是草民,而是成了官员?”

沈文度的反应并非没有道理。

自明朝立国以来,朝廷一直推行重农轻商的策略。

甚至在衣着上也有明确规定,一旦家中有人从事商业,全家便不得使用绸缎、纱罗,只能穿绢布或棉布。

至于跻身仕途,则更是遥不可及,商人连基本的法律保护都得不到。

直到朱棣登基后,因社会环境的变化,某些抑制商业的政策才稍有放宽,但即便如此,也只是轻微调整。

各地商人为了自保,逐渐形成了如徽商、晋商、龙游商帮和洞庭商帮等团体。

听完沈文度的话,朱瞻基点头示意认可他的能力。

沈文度的能力确实令人满意,而有才能之人无论在哪都会被重视,朱瞻基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为了让他更加尽心尽力为自己效命,朱瞻基并不介意给予一些简单的嘉奖。

给予沈文度一个锦衣卫的编外身份不过是举手之劳。

赏赐完毕,朱瞻基便切入正题:“说说具体情况吧,我看看如今有多少富商可堪大用。”

沈万三领命,立刻答道:“属下按照太孙指示,从应天出发,经江西,入广东,再至福建,最后绕回浙江,再由浙江至山东返回应天,途经五省,七十八地,结识富商一千二百余人,其中资产超过百万银两的有五百四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