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川攥着马鞭的手指微微发紧,面上却露出困惑神色,
\"刘队长,这工资难道不是按劳分配?
吴组长说工地规矩特殊......\"
\"放他娘的屁!\"
刘大山一把夺过旁边计分员手里拿着的记录册。
泛黄的纸页在风中哗啦作响,
\"你们看看,王铁柱昨天运了八车沙子,记了十五个工分。你运了十五车,倒只有八个?\"
“我还真第一次听说居然有这样的道理。”
工地上的喧闹声突然沉寂。
主要是大家刚才正在那里唠嗑儿,却突然之间被江林川和刘大山的闯入打断了这一切。
最重要的是刘大山所说的记工分儿的事情,所有人关乎到所有人的利益,这一下大家也不唠嗑儿了,瞬间就竖起了耳朵。
二十几个知青和村民慢慢围拢过来,吴友庆在人群外煞白着脸,手里的烟卷簌簌掉下火星。
\"这、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吴友庆挤进人堆,汗珠顺着肥厚的下巴往下淌,
\"他们知青力气小,工分要折......\"
\"折三成?\"
刘大山冷笑一声,工分簿几乎戳到对方鼻尖,
\"你当我是三岁娃娃?上一年李会计怎么进的卫生院?要不要请大队长来评理?\"
江林川适时露出惊惶神色,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工分条,
\"昨天吴组长说这是机密,要我贴身收好......\"
泛黄的纸条上,鲜红的指印旁歪歪扭扭写着\"十五车\"。
人群炸开了锅。
几个平日受欺压的村民突然高喊:\"查他的账!把我们当驴使唤!\"
刘长河不知何时站在了马车旁,烟袋锅在车辕上重重一磕,
他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同时他对于江林川这小子印象深刻。
不声不响就将了吴友庆一军!
昨天村里人回来的时候说过吴友庆对江林川和李贵武非常不友好,居然把他们派去干最重最累的活儿。
理论上知青刚到工地。
不至于就这么对人家下狠手,多多少少让他们有个适应的阶段。
结果没成想吴友庆居然这么干了,而且干了不说,很明显还被人家给抓住了把柄。
很显然吴友庆自认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而且大多数村民都大字儿不识一个,基本上吴友庆让他们签啥字儿,他们就签啥字儿,摁上手印儿就行了。
大家谁也不知道自己那里记得到底是不是吴友庆跟他们说的那个数量。
很多人纷纷开口,
“怪不得我去年结算的时候我记得我一共有800多工分,可是偏偏人家会计那里拿出的账本上面只有600工分!
我还以为我记错了,原来是有人在里面克扣我们的工分!”
“一个工分儿一毛钱,200个工分儿,那可就是20多块钱呀,老天爷,我们要一个人被扣了200多工分,那我们这么多人那得克扣我们多少工分?”
“这姓吴的,怪不得每一次总不让我们看那张条子。”
“原来是他在里面捣鬼。”
“这不是在吸我们的血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举出例子,举出自家去年的工分儿。
记的工分和最后结算的工分的差别,即使没有出错的人家这会儿也一直硬生生的找出错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吴友庆,吴友庆的脸色白了几分,他也没有想到会出了这么大的漏子。
“刘队长,刘队长,你听我说这事儿肯定是误会,应该是计分员记错了。这事儿我也不知道。”
他绝对不能承担这个罪责,一旦被查实了,他这个组长当不成不说,恐怕得送去坐大狱。
这个性质可不一样。
“误会,有什么误会你跟大队长去说,我只是知道如果一个村民工分出现错误,那只能说是咱们记录员出现了错误情有可原。
可是大家都出现错误,这可就不是误会能解释的了。”
刘大山扯着吴友庆,还有带着吴友庆手底下的这所有人直接来到了大队长的帐篷。
大队长正在处理事情,看到一堆人乌泱泱的冲进来,略有不悦的说道。
“大山,你这是干啥呀?这都几个点儿了,不赶紧干活儿,咋还闹到这里来?”
“是啊,刘队长咱们有啥事儿回去说,没必要惊动大队长。
大队长都是一些小事儿,记账的时候出现点错,没事儿,我们回去说清楚就行。”
吴友庆急的直拉刘大山。
刘大山可不惯着吴友庆,梗着脖子说道。
“大队长这可不是小事儿。”
大队长的帐篷里浮着呛人的旱烟味,青灰色的烟雾笼着墙上那张\"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
大队长的手指在算盘珠上停住,抬眼看着被推搡进来的吴友庆,后脖颈的褶子堆得更深了。
\"老吴,解释解释。\"
算盘珠啪地一响,震得吴友庆肥厚的肩膀跟着哆嗦。
\"就是新来的知青不懂规矩......\"
吴友庆掏出手帕抹汗,镶金牙在油光满面的脸上闪着,
\"您看他们细皮嫩肉的,运十五车沙子不得累出个好歹?我这是爱护知识青年......\"
\"爱护到工分倒挂?\"
刘大山把工分簿拍在掉漆的办公桌上,泛黄的纸页里夹着江林川那张皱巴巴的工分条。
两条\"十五车\"的墨迹像两把刺刀,把谎言捅了个对穿。
帐篷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
\"查账!\"
\"还我们血汗钱!\"
竹帘猛地被掀开,王铁柱举着铁锹冲进来,锹头还沾着湿沙子,
\"去年秋收俺给老吴家白砌了三天猪圈,吴友庆非说让拿工分的。 结果到了年底算工资的时候,我那工分儿还差了300多。\"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涌进来。
李寡妇攥着半截粉笔头在帐篷帆布上划拉,
\"去年腊月二十八,吴组长说替俺保管工分条,转头就说灶王爷收走了!\"
粉笔字歪歪扭扭,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心上。
大队长的烟袋锅在搪瓷缸上敲出火星,
\"老吴,你不应该呀?大家辛苦工作了这么久,你居然在工分上做手脚!
那些工分呢?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