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就不说了,随便用手捏一下面都知道这个黑面不是正经的白面摸出来的,反而是高粱面。
陈春莲更嫌弃了,他们在村儿里已经是可以做到一天三顿都吃白面。
只好朝着屋里说道,
“姐,这柜子里只有这么一点儿高粱面。有白面吗?”
大概是说完这番话意识到自己这话有问题,立刻改口说道,
“咱妈身体不好,消化也不好吃不了这高粱面。而且咱妈坐了两天三夜的车,这会儿早就饿坏了。”
陈春梅一听这话有些内疚。
“小莲呀,你就凑合着做吧,我和你姐夫平日里吃的就是这个。
买粮的话现在粮店都已经下班儿了,再说我和你姐夫这个月的定量已经吃完了。”
户口本儿上的定量已经买完,就想再买粮食也买不到,除非他们去黑市高价买。
可是陈春梅捏了捏自己兜里的这12块5,这哪够高价去买粮食。
只能先凑合两天,然后自己想办法去找大伯子和小叔子想想办法。
陈春莲听了这话简直是有点儿恼火,可是没办法,这会儿再挑三拣四肯定是不行,这是城里又不是村里。
把高粱面和上了之后,陈春莲在屋里翻了一圈儿,结果越翻越恼火。
家里什么菜都没有,连根葱都看不见,柜子里倒是放着一罐子腌老咸菜,这老咸菜应该是去年的。
再翻翻灶台跟前的那些罐子里面的猪油都剩下一个底儿。
旁边的咸盐就更不用说了,也是一点点眼看着都光了,酱油醋根本没有。
陈春莲憋着气问道,
“姐,家里没菜了吗?”
陈春梅听到这话急忙走出来,不想让街坊邻居听到他们两口子过得这么穷。
“小莲,你凑合着先做一点儿,我和你姐夫平日也吃的都是咸菜,这菜得到副食品商店去买。”
后面没说出的话是去副食品商店,那菜那么贵,他们哪舍得买?
陈春莲听了这话有点儿摔摔打打,一脸的不高兴,
“姐,你是不是不欢迎娘和我们来呀?
人家谁家过日子过成这样。
不说其他的,没菜就没菜吧,你这屋里连个鸡蛋也没有,油盐,酱油,醋更没有,这让人咋吃啊?
姐,你和我姐夫可是双职工,你说我们来了,你起码也应该好好招待一下。不说大鱼大肉也不能啥也没有啊。”
陈春梅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窝火,自己男人躺在炕上都不生死不知。
这两天住院往医院送饭的都是小叔子,也是从公公婆婆家里拿的,要是这两天用的是他们家的东西,连这点儿面都剩不下。
弟弟妹妹和老娘来了,不是关心自己男人怎么样,问完了那些话之后就忙着他们要吃吃喝喝。
甚至都没人关心过,江雷躺在那里要不要吃饭。
“小莲,你别在那里胡说八道。
谁家能顿顿吃得起肉啊。”
连自己和江雷也已经有两年没见过肉星两口子手里的肉票都跟别人换了钱。
谁不想吃肉啊?
可是为了给老娘攒手术钱,他们两口子那是勒紧的裤腰带。
可是这一回江雷一住院又花了个干干净净。
“姐你和姐夫也太抠门儿了。你说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连口饭也不让吃吗?
你这么对得起咱娘吗?
我和我哥倒是不图这一口,可是咱娘辛苦了一路你就忍心给咱娘吃这个呀。”
陈春莲显然非常会道德绑架那一套,果然这话说出来,陈春梅实在有点绷不住。
身为长姐自然也希望家里人日子能过得好一点儿。
总不能让老娘跑了这么远一趟,真的就吃这高粱面。
咬咬牙捏了兜里的12块5,还是转身去副食品商店割了半斤肉回来。
等陈春莲做好饭端进屋里,陈春武看到白面上面浇着一层油乎乎的小炒肉片儿立刻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一家三口端着一大碗面稀里呼噜的吃了下去。
陈春梅从厨房里走进屋里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正准备端起桌子上的碗喂丈夫吃饭,却看到那是一个空碗 。
不由得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和弟弟妹妹三人。
原来弟弟妹妹吃的快,早就把他们那碗吃完,又把给江雷盛的那碗直接分了。
江雷一个人躺在炕上冷眼旁观,从丈母娘和小舅子小姨子进屋,问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之后就闭口不谈。
三个人搭理都没搭理他一下。
从一开始自己到丈母娘家一直都受到的是热情待遇和现在这种冷漠反差太大。
甚至他有意识的和丈母娘找话题,丈母娘都没有多说,简直是惜字如金。
到了吃饭的时候,三个人明明看到躺在炕上的自己连问都没问过。
就直接把饭菜全都吃了,他当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肉味儿,其实江雷也饿坏了。
对于一个两年没吃过饭的人闻到肉味儿那是多大的吸引力?
可是丈母娘三个人只顾自己吃的飞快,没人问过他,甚至连让一下都没有。
仿佛他这个人就不存在一样。
陈春梅看到空着的碗,只好拿着空碗回厨房去。结果掀开锅盖儿才发觉锅里连面汤都没有了,而另外一个锅里的小炒肉也空空如也。
陈春梅心沉到了谷底,丈夫病了,她狠心咬牙割肉回来,也是为了丈夫能吃顿好的,却没有想到到了现在家里什么都没剩。
可是吃东西的是自己,老娘和弟弟妹妹她又能说啥?
自动的忽略了自己也没吃东西。
到了晚上的时候,因为家里实在没有住的地方,只能是让弟弟妹妹在屋子里打了地铺,让老娘和他们两口子挤在炕上。
两口子晚上把剩的面汤一人灌了两大碗下去。
好久没有吃过白面,哪怕是煮面的面汤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稀罕的东西。
可是到底是稀汤灌大肚。
江雷憋的面红耳赤,这会儿自己装病人最难熬的就是解决大小便的问题。
还是陈春梅发现丈夫的脸色不对,悄声的问。
“二哥,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要上厕所?”
江雷只好尴尬的点点头。
觉得自己有点儿天作孽不可活。
这种场面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