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心魔(上)(1 / 1)

裴诗瑶的诗书功底如何不重要,因为那些丝毫都不影响她在殿下跟前绘声绘色夸赞王妃师兄的不凡气度,生动描述并感慨这位华师兄与王妃同出一辙的淡泊气质。

华青阳在楚王府为师妹杨若筠解毒调理身体的时候,裴诗瑶忙着温柔关怀、抚慰殿下!只是她越追的紧,元远越闹心!

这段时间元远除必须去军营,其余时间都在王府。每次裴诗瑶见缝插针端着精心准备的汤水送到辰晖殿,都表现的百般温柔、万般体贴,而且还十分善解人意的向殿下汇报今日去给王妃请安时,看到王妃的身体日益康健的欣慰。过程中再恰到好处的夸赞王妃师兄的高超医术,最后再不露痕迹的表达对王妃师门兄妹深厚情义的感叹和艳羡!

想到之前的疑点,元远再看裴诗瑶的一举一动便感觉处处都是扭捏作态,根本不愿意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可当下又没有确凿的实证可以在明面上处置她,便不能给她哪怕一点应有的惩罚,否则便会落得一个捕风捉影的嫌疑。

元远心系若筠,无论多忙每日必入芳林苑探视,时刻关注若筠身体的恢复情况。可诊脉施针他帮不上忙,驭毒术解问答疑更不是他能擅长。时日渐久,元远也发现了一些情况:

每次自己在落月居陪若筠时,只要听到华青阳入了芳林苑的门,若筠的眼底就会升起轻快的笑意。

有时自己终于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到芳林苑,穿过流晖堂就看到落月居若筠的书房里,华青阳与若筠肩并肩坐在书桌前热烈的交谈,若筠有时一脸兴奋与惊喜,有时嘟嘴撒娇、满面娇憨……这些表情他二人成亲前他也很少看到,成亲后更是再难得一见。

元远的心似被人下死手拧住,欲一把掏出他的胸膛!他的心很痛,又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恨。为什么痛?恨的是什么?元远搞不清楚,他只觉得现在看到华青阳就让他不爽,虽然一个多月前他还曾为他的出现感谢上苍,感谢他及时出现救了若筠,也把自己快没了的命给续上!

起初若筠身上的奇毒初解,身体虚弱令人担忧,元远心系若筠安危无暇分神。现在眼见若筠身体日益无恙,精神也日渐爽朗,一日元远猛然感觉:

有华青阳在的时候,落月居的气氛和若筠的言行对他而言很陌生!

或者应该说,元远发现:

他与若筠的相处,从未有过类似华青阳与若筠在一起时的感觉!

华青阳面前的若筠,单纯天真、简单快乐,说起话来语调都是活泼的、欢快的,而且还透着一股他难得一见的——可爱!

元远感觉若筠在他身边时完美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让他总觉自己得之万幸甚至还有点不配;可若筠在华青阳面前时,温暖旖旎、灿若夏花,浑身都散发着光华!最要命的是,若筠那墨玉般的双眸似乎时时会变成弯弯的月牙,眼底还闪着光!

每当此时元远都只能逃跑般转身回避到辰晖殿的书房,可沸腾的心绪令又他心情复杂,难耐的愤怒压抑到无以复加。

华青阳,杨若筠的师兄!

虽一身青衫布衣,但举止沉稳,气度潇洒!年纪轻轻就已堪称“神医”,妙手回春、出手不凡,举手投足之间更像一个来去自如的隐士神仙!尤其是他眉宇间散发出的那一派淡泊与舒朗,跟自己眼中的若筠竟是那样的相似与恰合!

若筠入“昙花谷”神医华宁门下学医十年,也就是说:若筠与华青阳同门学医,朝夕相伴整整十年!

十年!比起若筠跟自己相处的时光多的岂止是时间?他们共同经历的日日夜夜,上山采药下山并肩,别说他们之间共同研习的医道,恐怕即便是日常相伴,闲话家常的瞬间,也比自己与若筠从小到大相处的所有时间都要多得多吧!

如此这般的思想,一个可怕的念头爬上元远的心头,他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个可怕的想法……他挥手想把它驱散,结果那个念头被击碎,瞬间变成了更多个同样的念头把他团团包围……

他告诉自己,不能想!可又不能不想!

终于,元远忍无可忍,快步冲出辰晖殿……

长庆本来守在辰晖殿门口,见到殿下神情严肃一脸凛然的冲出辰晖殿,忙着快步上前跟在后面,边走边问:

“殿下,您要去哪儿?是否需要属下备马?”

元远快步猛走,没接他的茬,也没搭理他,长庆见殿下并没朝府外走,只得快步跟在殿下身后。

元远头脑中充斥着那个可怕的念头,径直朝前走着!

楚王府再大,宅院之间距离也不过盏茶时间。走着走着,元远头脑里一路来时的热度终于冷静下来。

他抬头看着前方华青阳住着的“松梅园”的院门,回头见长庆还跟在身后,转身吩咐了几句,长庆领命转身去了。

看着长庆的背影消失在西北方向的角门,元远才转回身深吸几口气,确定情绪已恢复了平静,才迈步进了“松梅园”的院门。

“松梅园”院门大开,绕过照壁,一眼便见华青阳正在窗边的书案前专心写字,元远心中不禁又“咯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方青阳执笔落字间的专注神情,元远感觉好熟悉,他忙摇摇头,把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组对照画面摇散击碎,直到那画面化成一缕青烟飘走……

此时,华青阳完成了笔下的动作,直起身垂眸浏览了一遍,神情放松之间感觉到一个特别的关注,一扭脸,正对上院门口元远审视自己的目光。华青阳目光微闪,迅速掠过一丝诧异,旋即脸上现出爽朗的笑容。

他按手将笔搁置在笔山上,转身绕过书桌走到门口,对着已走到门外的元远拱手行礼,

“殿下到此,未及相迎,见谅!”

“青阳先生不必如此,本王贸然前来,不知有否打扰先生?”

“哪里,青阳客居于此,承蒙殿下待如上宾,已荣幸之至。哪里谈得上打扰!”

“青阳先生太客气了,你及时赶到救若筠性命于危机之下,于本王而言先生可比再造的恩情,礼待先生不过是世情所有,比起先生所赐救命之恩,不值一提。”

“在下与青书师出同门如同兄妹,青书有危险,身为同门师兄只是在能力之内做力所能及之事,谈不上恩情,殿下不必因此介怀。”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来一去、客客气气的场面话还没说完,长庆已领着几个拎着食盒的仆婢进了“松梅园”,元远见了伸手示意长庆,进!

华青阳看着桌几上顷刻间摆满的酒菜,先是有些许不解,转而心中便已了然。

见桌上还摆着两坛酒,华青阳拱手歉意道:

“殿下,在下下山不饮酒。”

“青阳先生放心,这酒是王妃亲自酿的桂花酒,少许不醉人,只为助兴,先生尝尝无妨!”长庆在一旁解释。

“奥,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多谢殿下!”

元远挥手让长庆等人退下,亲自拿起酒坛为华青阳和自己的酒杯斟了酒,

“从先生到此,为着若筠的身体一直不曾好好招待先生,今日略备薄酒,聊表谢意。”

“殿下客气了!

“来,咱们先干一杯!”

元远说着先端起了酒杯,华青阳也随着举杯,二人都没再说话,举着酒杯面对面虚敬一下,同时一饮而尽。

华青阳放下酒杯,轻叹一声:

“果然,青书酿酒的手艺也是越发精进了!”

“先生对若筠酿的桂花酒很熟悉?”

“倒也不算!只青书及笄那年,杨侯爷夫妇曾上山来看望她,杨夫人当时带了桂花酒,青书便学会了。”

华青阳略带神往回忆起当年情景,

“此后两年,青书每年都会酿一些酒埋在她院子的昙花下面,说给师父留着慢慢喝!”

元远听若筠在昙花谷时酿了酒是留着孝敬师父的,可还是感觉心里泛起一丝酸,心想:

“若筠及笄之礼,本来赐婚时约定,若筠及笄之年当与自己奉旨成婚,可自己非但没能娶到若筠过门,甚至连她的及笄礼都错过了!

而对若筠如此重要的日子,华青阳竟然是参与者。他还喝了若筠第一次亲手酿的桂花酒。”

元远听着华青阳回忆起昙花谷时的若筠,忽然感觉自己用若筠酿的桂花酒招待他,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