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季昭领养了季瑄儿子(1 / 1)

季翃盯着窗外的晨光漫过青砖墙头,觉得连翘说的没错,季昭果然有要当农夫的打算,但他瞧着季昭正用一根银箸瞄准盘子里的藕片眼,不小心露出儿时的顽皮样子时,又觉得不像。

连翘画外音:我就是嘴欠。提人家卸甲归田干什么,这不是给昭王找事儿吗?

季昭反应过来,执箸的手停在半空:“古连翘救过奶娘、梅湘和小宝的命,我一直无以回报,要不,就把这老宅送给她吧。”

“把老宅送人?我看不妥,还是拆了。”

“那可不成!拆了老宅院,总不能就剩一堵高墙吧,哦,还有那棵老槐树也要留着……”季昭逗起来,也是很有画面感的。

季翃抄起象牙筷往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你想哪儿去了。”

他接着道,“掌管北疆骁骑营的两个夯货在京城没有住处,来了都往古连翘哪儿凑。王春河擢升为骁骑营都统,傅戈擢升为骁骑营副将,刚成了家。你作为护国将军是不是该为下属解决一下急难愁盼的问题呢?我看这样,你去找陆伯嵩,让户部拨点银两,买下这座老宅。然后,他们负责拆旧建新,西院起三进青砖房给王都统,东院修个带演武场的宅子给傅副将,算是朝廷对他们屡建战功的奖励。也帮古连翘减轻点负担。你看如何?”

季昭一听就喜不自胜。

他早就想给这些出生入死的部将置办产业,以示物质奖励,但苦于没有具体办法,这下遂了心愿。他活像偷得鸡崽的狐狸笑弯了眉,竖起大拇指:“圣上英明。这主意一石三鸟。我、王春河、傅戈都满意。”

季翃望着他眼底的雀跃,指尖摩挲着碗盏的蟠龙纹浮雕,恍惚又见当年玩闹时,二人翻过宫墙,槐花簌簌落满肩头。他接着道:“不过,户部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顶多拨五百两修缮费,若不够的话,你自己想辙。”

“够了够了,又不是建筑宫殿。”季昭提高了嗓门,立时惊飞了餐厅檐下栖息的鸟雀。

“那就这样定了。”季翃道。

“还有一件事,季瑄谋逆案马上要宣判。先是死刑,然后大赦贬为庶民,发配去守陵。他跟那个齐桃花没有婚姻,但有个儿子,叫季齐。齐桃花早死了。季齐现在跟谋逆案的爪牙和季瑄的仆人关在一起,等待宣判。我考虑,如果季瑄同意的话,你作为皇叔领养季齐,然后把季齐从牢里带出来。如何?”

季昭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没觉得不妥。

六、七岁孩童的面容与记忆中的二皇兄季瑄重叠。那时,季昭也这么大,围猎时季瑄教他挽弓的模样也还能想起。

此刻,他喉间哽咽:“季家血脉本就相连,臣定视如己出。”

季翃对季昭的爽快很满意,但眼神却黯淡下来:“我主要是考虑……季瑄若在小孩子心里种下怨恨的种子,云霄江山早晚生乱。我不能让季瑄从小就给季齐灌输仇恨啊,复仇啊的思想。在你那里,季齐才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他抬眼时,眸光已恢复清明,“明日你就去天牢办这件事,及时把季齐领出来。”

季昭点头应承。

沉吟片刻,季翃又道:“古连翘是御史,兼职府尹通判,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贴身侍卫没有经验可不行。你以为窦小豆如何?”

“圣上慧眼。”季昭觉得季翃心情好起来时,考虑问题事无巨细,特别周到。他抚掌而笑,“那小子年少、聪明伶俐,前几日在校场连中十环,你那神出鬼没的暗卫冷耀都夸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季翃一推碗,站了起来:“好,就这样办!”

二人说着话,走出餐厅,来到大门前。

季翃起身整饬一下衣襟,接过冷耀递来的缰绳,俯身在季昭耳畔轻语:“乔迁那日,朕要喝到你亲手酿的槐花醉。”说罢翻身上马,蹄声踏碎地上的槐影,飞起尘埃一片。

季翃回到宫里,沐浴后,见宁馨儿还没醒,就知道她昨晚失眠。寻思自己也是一晚未眠,于是,上了床,不一会儿就眯着了。

……

连翘回到小院,一进门,见到处贴着红红的“囍”字,就连那棵高大、挺拔的杨柳树,枝条上也缠着带“囍”字的剪纸。一阵风来,枝条乱舞,甩出有节奏的啪啪声。

翠姑正在院里晾晒衣物,阳光下的翠姑颊边艳红。

她抬头见到连翘,便道:“先生回来了。”

“嗯,铁蛋和小枣呢?”

“他们一早跟着王都统去府衙了。说是去接受押粮任务。……灶上温着羊肉臊子面,是……”翠姑顿住。

傅戈正蹲在胡杨苗旁培土,接过话头:“是我炖的。我知道,你在北疆时最好这一口。”他身上系着翠姑的花围裙,挽起的裤脚下有绷带缠绕。

“你的脚怎么了?”连翘问。

傅戈“嘿嘿”两声:“昨夜小窦这个讨厌鬼在洞房撒了一地的枣子,一个不小心,就滑了一跤。”

“欠打!玩到受伤也像没事儿人似的。”连翘笑着说。

“他们这伙人呐,心大得能装下箩筐!”翠姑嘟囔着补充。

透过枝条,光影朦胧,微微晃眼。

两人站在院里,翠姑秀丽娇小,傅戈英武高大,看上去十分般配。

连翘宽慰,从硝烟中走出来的傅戈终究寻到了自己的人间烟火。

她进屋拿了银子出来给翠姑:“铁蛋和小枣过几日便要去北疆,你看,打点行装还需要添置些啥,去街市看着买。”

“哎,我这就去。”翠姑接过银子。

“叫傅戈陪你去吧,东西多了你一人拿不了。”连翘又道。

“那我们赶车,快去快回。饭馆留了一位厨子没有放假,以备急需。我这就去叫他做一桌子菜,我们买了东西,把饭菜一起拉过来。”翠姑道。

傅戈:“昭王夫人和儿子小宝要过来找铁蛋和小枣玩,中午请他们在小院一起吃饭吧?”

“那太好了,我先烧水预备着泡茶。”连翘说着又打趣傅戈,“你看看,有翠姑在,我少操多少心。傅戈,娶到翠姑,连我都羡慕你。”

傅戈憨笑不语,满足的表情显而易见。

……

此刻,叽叽喳喳的鸟鸣叫醒了宁馨儿。

她昨晚睡觉的时候,季翃还没有回来。此刻,一睁眼,却见季翃仰身躺在身旁,呼吸平稳,胸脯一起一伏。她侧身支起胳膊,瞧着他,帅帅的侧脸,英气十足。不过,眼尾已经出现了一条几不可见的细纹,唇上也冒出些只有近距离才瞧得见的星星点点胡茬。

怎么搞的,做了皇上,好像还有些疲态了。

她凑了上去,一丝淡淡的清味入了鼻腔,她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季翃的一只胳膊。

季翃一侧身,面对宁馨儿,抽出了胳膊,然后拥她入怀。一只手搁在宁馨儿腹部,没睁眼,瓮声瓮气地问:“又有了。”

宁馨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嗯。”

季翃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快了?”

宁馨儿:“还有两个月,跟你说过的,忘了?”

季翃把头抵住馨儿的头:“忘了。你真行,像什么,你自己说……”

季翃睡眼惺忪时的状态最能让宁馨儿感到幸福,她要延长这个时段,怕他一睁眼,就会变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季翃。

但也有些恼怒季翃把自己做那样粗俗的比较——季翃是说她像母猪那样容易怀崽儿。

她很烦季翃每次从灾区赈灾回来,就要带一些乡下见闻讲给她听。因此,她赶紧把话题岔开。

“昨天有人来访。”

季翃揉揉宁馨儿的头:“谁呀?”

“不认识。听我爹说,是父皇重用的人。”馨儿道。

“你昨天回宁府了?”季翃问。

“没有。前几天,我爹娘带着太医上门号脉,检查胎动,刚好碰到。”

宁馨儿解释得合情合理。

跟着季翃,她也变得敏感起来。一句话,就带出两件事。一是告知经过太医号脉,胎儿生长发育很好。二是告诉季翃自己没有回娘家。这是季翃做太子时就叮嘱过的,回娘家不宜太勤,避免有人报告父皇,说他跟朝廷重臣过从甚密。

宁馨儿的爹,吏部尚书宁德皓是父皇极为看重的人。

季翃登基,依然留用宁德皓,不言而喻,国丈身份是一个方面。还有就是,宁德皓虽然油条,但在关键时刻还是拎得清的。眼下季翃需要父皇信任的重臣支持他。

想到这里,季翃一掀被子,起身下榻,抓起一件外袍,边穿边道:“皇后多睡会儿,好好休息保胎。我走了。”

王公公早就在寝宫外面垂手候着了,见季翃出来,连忙跟在他身后。

季翃来到御书房,坐定,呷一口王公公刚沏好的茶,想起古连翘所言:“须知朝廷套路是阳儒阴法,但是史册丹青,向来偏爱一切以民为本的仁主,就看陛下选择。如今已立冬,季瑄待明年秋后问斩还有差不多一年,登基大赦之前,若他表现良好,留一条性命就不成问题,即是史笔如铁亦难书陛下暴戾。”

季翃想到这里,拿起刑部呈上的判决书,提袖大笔一勾。然后,加盖印章,叫王公公将判决书送回刑部,立即执行。又叫他告知刑部,马上拟送登基后的大赦名单。

……

将近午时,一辆马车停在小院门口。

陆伯嵩下了车,见小院的门虚掩着。他推开一看,空荡荡的四下无人,只见一棵杨柳树,长长短短的枝条上挂着剪着“囍”字的纸片飘来飘去。

他吼道:“古连翘,古连翘,在不在?你家来客人啰!”

古连翘估计今天会来不少人,因此,正在后院堂屋摆桌子。这是她去北疆以后,翠姑,把后院隔了一大半出来,着牛师傅修建了一个大的厅堂。

听见陆伯嵩的吼声,她一边应着:“在、在、在!”一边迎了出去,“大人来啦,这边请,往后走。”

陆伯嵩也是好久不见古连翘,打趣道:“回来一直不照面,什么意思?光想在昭王手下干活,不想在我这里干?”

连翘知他爱开玩笑,也随意道:“府尹大人日理万机,我怎么敢随便叨扰。”

他爹陆鼎亭跟在后面,接过话头道:“要不是我把你薅来,你休沐也蹲在家里,人家去哪里跟你照面?出来走走,看看花花草草树木,晒晒太阳多好,整天闷在屋里看案卷,人都要长霉了。”

陆伯嵩白他爹一眼:“甭见笑啊,连翘,我这爹就是来专揭我老底的。”

连翘捂着嘴笑:“陆老先生是心疼大人。”

“嗨,还是古捕头善解人意。这话我爱听。”陆鼎亭习惯了连翘三年前的职位。

连翘请他们坐下,刚沏好茶,王春河、窦小豆就领着铁蛋和小枣回来了。

厅堂里顿时热闹起来。

小枣飞跑过来,扑到陆老先生怀里:“陆先生怎么有空来?”

“你们说走就走,我当然要来送送你们。”陆鼎亭道。

小枣把头靠在陆鼎亭手臂上:“我在北疆会想先生的。”一句话,居然让陆鼎亭抹起了眼泪。

铁蛋站在一旁不言声,看得出来,他也是舍不得陆鼎亭,只是没有把情绪挂在脸上。

毕竟有数载的师生情,加上陆鼎亭是当真把铁蛋和小枣当成孙子一样看,这会儿当然会难舍难分。

陆鼎亭一句句叮咛,两个孩子不住地点头。

在情感上,陆鼎亭偏向小枣多一些,女孩儿嘛,叽叽喳喳,给他死水一潭的日常生活带来了生机。但是,理智上,他更看重铁蛋。

铁蛋的身世颇为曲折。

陆鼎亭知道他是翠姑在逃难途中捡到的孩子。然而,在与铁蛋相处的这三年时间,陆鼎亭越发觉得铁蛋与他表哥的儿子和尊长得异常相似。

和尊,乃是南兆国的君主。多年前,却不幸被其皇兄和肆联合东丰国残忍杀害。

陆鼎亭回忆起十年前与和尊的一面之缘,那时的和尊尚未有子嗣。正因如此,陆鼎亭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却始终无法确定铁蛋是否真的就是和尊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