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府学学院上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一股香气。
那香气越来越浓,浓的叫人饥肠辘辘。
明明吃饱了,还吃的很多,可闻着味儿就觉得好吃,就觉得早先才吃过的饭菜一下子没了,肚子里空落落的。
于是循着香气飘来的方向寻去。
嘶——竟是学府的食所。
要说起来雍州府学学院的食所做的饭可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所以这是换大厨了?
“平安小栈?”有人喃喃。
“什么小栈?丛学兄知道?”
“是平安镇的小吃食,味道绝美。”丛学兄道。
“丛学兄端方秉正,能让丛学兄说好吃,必是色味俱佳。”
“……”
有好奇的探头去看,发现食所中的诸位大厨竟是被两名女子颐气指使。
一个清秀大方,一个娇美动人。
州学府中大都是男子,突然间见到两个女子不由得目光呆滞目瞪口呆。
“勿要乱看,那是我家妹妹。”方丛低声。
片刻寂静,众学子纷纷挤到方丛身畔。
“年芳几何?”
“可有婚配?”
“大舅哥。”
“……”
“慎言,我家妹妹已经有夫家了。”方丛道。
四周学子憾声连连。
忽的又听一声惊呼。
“看,看——”
众人看去。
只见食所内已经支起了两锅。
一个红汤,一个清汤。
两女站在锅前,一个手执一块面团,一个手中纠缠好似刚纺好的线团。
但见手执面团的女子手中多了一刀片,随着刀光划过,面条如银鱼跃入锅中,伴随蒸汽升腾,只好似“一叶落锅一叶飘”。
另一个好似挽着线团的女子随着手臂挥动,千根细若发丝的面条齐齐垂落,在沸水腾起的热浪中翻飞如纱。
一方如大地。
另一方似天仙。
众学子噤声。
连旁边什么时候挤过来人也没察觉。
随着锅水开,如同龙须的面先捞起。
浓郁的香味瞬间扑鼻。
旁边灶台上摆着十多碗的龙须面转眼盛满。
挽起龙须面的女子转头,热气氤氲中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诸位尝一尝?”
“好,好啊!”
女子声音娇美,可眼下吃食更胜一筹。
尤其那女子只看向另一年岁相仿的学子。
……
金黄的龙须面如瀑布垂落,细如发丝的面条在清亮的汤里微微颤动。
指尖触到碗沿时被烫得一缩,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起来。
面吸溜进嘴,葱油混着虾籽的鲜香在舌尖炸开。
热汤顺着食道滑下去,脊背像被温水浸透般舒展开来。
恍惚的像是在母亲怀抱的思念。
“好吃,好吃。”
“……”
食所内只听着“吸溜”的吃面声。
而这时另一边的面也出锅了。
麻辣的辛香透鼻,已经在填满的肚子实在是吃不下,可嘴巴还是觉得馋。
……
苏棠没有理会四周的学子,在对正在州学府中求学的方丛示意之后,眼中只有刚刚挤过来的小郎君。
虽然她在抻着面,可小郎君挤过来时,她还是看到了。
盛面出来,只有这一碗面的料她加的最足。
也只有这一碗面是她亲手端过来。
小夫君许是饿了,没有客气。
面是她用心而为,可皎如玉树临风的男子吃起来,似乎才正是这龙须之意。
小夫君吃的并不快,可却是吃的一干二净。
“好吃吗?”苏棠问。
“好吃。”他说,随后放下碗,冲着她伸出手。
旁边的学府学子数以十计,更还有两个瞪圆了眼睛看看他,又看向她。
苏棠弯唇,搭上他的手。
小夫君顺势一拉,她就被他拉了过去。
“哎,人家有夫家了。”有人喊。
“正是我家妹婿。”方丛道。
……
州学府中花香澹澹,虽空中仍有食所中的麻辣馨香,可此刻苏棠一点儿也闻不到,只闻到身侧四周的花香。
春日的花香最是生机,沁人心脾的芬芳馥郁。
旁边这个小夫君好似是花中走出来的君子,养眼的很。
“今日夫君做什么去了?”苏棠问。
“看书,下棋。去府衙。”陆静渊道。
苏棠脸上的轻松稍顿。
那夜里他爬墙入她的房间,和李清田隔着一道屏风一道床帘,所说的就是如何让刘耀光入网,只是没想到当中还多了一个黄文昭。
王通判手中有些证据,可刘堂山奸猾,只能从其子刘耀光身上下手。
刘耀光行走都有护卫在侧,若贸然抓了,定然会叫刘堂山起疑。
而既刘耀光刻意与苏棠亲近,索性就将计就计。
苏棠应邀,假意晕倒,摔杯为示。
府衙的人借机闯入,抓捕。
结果刘耀光和黄文昭两人都在酒菜中下了药,而原本定下的摔杯也变成了摔瓷枕。
只是王通判手下的兵当中有抗命者,才姗姗来迟。
好在李清田武力高。
好在小夫君也跟着冲了过来,还冲到了前面。
更好在小夫君举刀砍破了她的裙子,才护住了她。
昨夜,医者给她看了脉,确定她服了酒菜中之药物。
也便是说无论黄文昭刘耀光如何狡辩,都少不得此罪。
按大乾律法,至少流放五百里。
今日他去府衙,想必不止因为此案。
“即便昨夜刘堂山接到消息立刻赶来州府也要有一日半,而这些时日足够王通判撬开他们的嘴。”他道。
“夫君能报仇吗?”苏棠问。
陆静渊停下脚,拉着她的手发紧。
苏棠转头,发现小夫君正看着她。
苏棠眨眼:“?”
陆静渊道:“你不怪我?”
苏棠哑然:“是我提的。”
“我不该应下。”陆静渊。
苏棠:“那夜我就说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些时候少不得冒险,何况是夫君救了我啊。”
陆静渊看着她,良久。
可他看到的只有她那双清湛湛幽幽亮的眸子。
原本她就是个滑不溜秋的狐狸,可昨夜她真的吓到了他。
陆静渊垂首,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
“我答应你,日后可有一事,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道。
苏棠沉吟:“不管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他道。
“比如学狗叫?”
“你确定?”
“不要,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