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陆离对着虚空,对着那看不见的、潜藏在阴影里的敌人,用沙哑却异常清晰的童音低语,“爹的仇,哑琴翁爷爷的仇……还有凌烬和白璃的……我都会记住。”
他不再看那暗金剑柄。现在带走它太过显眼,也容易引来九幽更疯狂的觊觎。他需要活下去,需要变强,需要先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弄明白这剑锷,这星火,这所谓的“弑天血脉”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座简陋的土坟,仿佛要将它的位置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抱着剑锷残刃,像一只被猎人惊扰的幼兽,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孩童特有的敏捷,手脚并用地爬出深坑,身影迅速消失在废墟迷宫般扭曲的断墙和瓦砾堆之后。
几乎在陆离身影消失的同时,距离深坑约百丈外,一片堆积如山的巨大腐朽梁木形成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深处。
这里的光线被彻底吞噬,空气粘稠冰冷,如同凝固的墨汁。阴影的核心,两点幽紫色的光芒无声无息地亮起,如同深埋于万载寒冰之下的毒蛇之瞳,冰冷地“注视”着陆离消失的方向,以及深坑底部那半截暗金剑柄。
光芒中,翻滚着怨毒、贪婪,以及一丝……棋手落子后的玩味。
“呵……”一个冰冷滑腻、如同毒蛇吐信摩擦着鳞片的声音,直接在阴影最粘稠的褶皱中响起,带着深入骨髓的恶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星火……找到了新的柴薪……稚嫩……脆弱……却意外地……烫手……”
声音的主人,正是九幽的残魂。昨夜强行附体赵虎、催动幽冥紫焰、又驱动混沌镜碎片投影,已让本就残破的神魂雪上加霜。最后被陆离那蕴含着星火本源与白璃逆鳞净化之力的星髓银芒斩断魂力连接,更是伤及根本。此刻它如同风中残烛,只能龟缩在这片阴影中汲取游离的阴气,缓慢舔舐伤口。
“逆鳞……也归位了……”声音继续低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白璃……你这缕残魂……终究……逃不出……归墟的……烙印……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阴影微微蠕动了一下,仿佛有无形的视线死死锁定了陆离消失的方向,更锁定了那孩子身上微弱却无比“醒目”的、属于烬天剑锷的气息,以及掌心深处那点同源星火的悸动。
“凌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与一种癫狂的兴奋,“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你焚尽神魂!你身化顽石!你赌上了一切!!”声音尖锐起来,如同淬毒的冰锥,“结果呢?!结果不过是……换了个更孱弱的躯壳!点燃了一簇更微弱的火苗!延续着……这毫无意义的挣扎!”它仿佛在对着烬海深渊的方向咆哮,“轮回?宿命?哈哈哈……”阴影中传来低沉而扭曲的、非人的笑声,充满了万古的怨毒与讥讽,“你们……才是这永世囚笼里……最可悲的……傀儡!”
笑声渐歇,那两点幽紫的光芒骤然收缩,变得如同针尖般锐利,死死“钉”在虚空中某个无形的焦点——那是镇界山的方向,是山体深处那一点永恒燃烧的不灭心焰所在。它感受到了昨夜心火因陆离血脉共鸣而产生的剧烈波动。
“棋局……”冰冷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掌控与一丝迫不及待的饥渴,在阴影中缓缓低吟,“才刚刚……布好子……”幽紫的光芒中,仿佛伸出了一只无形的、由纯粹恶意与阴影构成的“手”,缓缓地、充满仪式感地,向着虚空,向着陆离消失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执棋落子”的动作。
“这一次……”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预言的森冷,“我会让你……亲眼看清楚……所谓弑天……”它一字一顿,如同诅咒,“不过是……天道……为你们这些……愚蠢的棋子……编织的……最甜蜜的……谎言!而谎言……需要恐惧和混乱……来浇灌!”
随着这无声的宣告,那两点幽紫的光芒彻底隐没于浓墨般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一股冰冷刻毒的恶意,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缠绕在无名碑与废墟周围的空气里。
片刻之后,这片阴影的边缘,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幽紫气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烟,悄无声息地飘荡而出。它避开了晨光直射的区域,贴着地面,如同一条滑行的毒蛇,朝着昨夜“赵虎”被陆老爹猎叉掷中、撞在坑壁巨石后留下的那片暗红血迹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