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受过巨大暴动的镜湖，如今的林子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乱七八糟，东倒西歪的树和变异体混作一团。

陆衍高大的背影挡住枝鎏的身形，他沉默地带着枝鎏从人少的方向走去。

安雅的眼眶红红的，在见到枝鎏后连忙小跑过来，又在看到她全身都湿漉漉的，不禁吓得都要哭出来了。

“枝枝……”

雷站在安雅的身后，见状把烘干设备递给枝鎏。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并和陆衍对视后就重新站回安雅的身边。

“亭鹤呢？”

余斐设计的新型烘干设备很厉害，就几秒钟的事情，衣服什么的就全干了。

枝鎏把身上的外套解下来递给陆衍，而后又四下望了望，接着询问到。

“首领去开会了。”

开会。

陆衍说完后看了眼安雅。

安雅收到信号后，她可能不太善于说谎，于是眼神都有些飘忽。

“那个，枝枝，我们，我们去净化吧，好多好多伤员的。”

没有感到任何怀疑的枝鎏很是听话地跟过去。

两人就这样一路离开了雷和陆衍的视线。

“她很单纯，和安雅一样。”

陆衍手中握着外套，听到雷的评价后并没有回话。

“这么优秀又干净的净化者，陆衍，这里不会是她的归宿。”

雷在说这句话时，眼神中隐隐有警告的意味。

可是对有些人来说，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那么即使是飞蛾扑火，他们也义无反顾。

就算是要折断他们的翅膀，对此也不会留恋。

陆衍折身，他将沾染了水珠的，沾染了枝鎏气味的外套穿上。

这种贴合皮肉的触感，让他仿佛想起了小白趴在她莹白手腕间的柔软。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陆衍丢下这句话后，就不咸不淡的离开。

雷依旧沉默着，他的眼睛晦暗不明。

—

“嗯？亭鹤？”

安雅被枝鎏这么一问后挠了挠脑袋。

“我是孤儿，如果不是首领救了我，我可能已经沦为了帝国高层的玩物了。”

“可是你不是中级净化者吗？”

安雅笑了下，明亮的眼睛里有些暗淡。

“可是，枝枝，在没有绝对背景的情况下，即使血统再高贵，再纯净，也不过是一个漂亮的，价值更高的，有利用价值的所有物而已。”

枝鎏听到后沉默了，因为她不禁想到了自己。

对于帝克莱尔他们来说，自己应该就是那价值更高的所有物吧。

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朋友。

“不过，首领可不是这样！”

“为什么。”

安雅向前跑了一下，她兴冲冲地比划，“枝枝，我们虽然是海盗，但是我们只打击那些腐败的帝国贵族，那些肮脏的人，我们用那些钱再救济穷人。”

“我不能向你界定这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对我来说，在基地的每一天我都非常快乐和充实。”

枝鎏知道这个，她也没感到惊讶，“那，你觉得亭鹤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

“我听方院长说过，首领要吃很多药。”

“吃药？！”

枝鎏有些担心，“吃什么药，他怎么了？”

“嘘，首领其实和我一样是孤儿，但是不同的是，我好歹还有正常的童年，但是我听方院长说过，首领曾经是被实验人员，就是小白鼠。”

听到这里，枝鎏有些震惊，她对亭鹤的印象一直都是云淡风轻，做事随心所欲，桀骜不羁的。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首领，如果不是因为他自身的兽类基因太过于优秀，不然早就死在了那一次次的改造实验中。”

“所以，我听方院长说，首领次次都追求和死亡相拥，冒险到连生命都不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因为他认为，他的生命早就死在了实验室的日子里。”

安雅说完后，就看到枝鎏沉默不语。

“追求死亡，因为认为自己已经死去了，和死亡相拥，也不过是和自己相拥。”

枝鎏过了很久才慢慢说出这句话。

她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亭鹤。

就像在最开始，她并不了解帝克莱尔，不了解靖律，不了解他们所有人。

这种零碎的感觉让枝鎏感到有些害怕和不知所措。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有脚踩在实处的感觉。

那么既然不了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逃避解决不了麻烦，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你知道亭鹤在哪里吗？”

安雅被问住了。

她不太自在的东看看西凑凑。

“我，我……”

“他出事了，对不对，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期，还活着，是吗？”

枝鎏在认真对待某件事情时，眼中的执着和刨根问底是非常磨人的。

安雅受不了了，她本就不擅长撒谎，如今再被这么问，急的都快流汗了。

“枝枝，不是，首领没事的……”

“亭鹤让你们不要告诉我对不对。”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奇怪，这不太像亭鹤那个臭屁风格。

以前要是他真的做出了这么轰动的事情，也一定是他本人亲自把自己从水里救上来，或者是在绞杀完变异体后，亭鹤也一定会主动的先来找自己。

但是这一次，完全没有看到他。

枝鎏从水中出来听到陆衍的回答就心下有一点点的怀疑，而在看到安雅的躲闪目光后这种怀疑就落实了。

果然是出事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发现的，而且首领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一个中级净化者怎么可能净化成功，他们却还想着瞒着你，首领乱来，他们也跟着乱来吗。”

安雅说着，就拉住枝鎏的手，“枝枝，你也不要怪他们，因为是首领不想让你担心，才下命令让我们一定要瞒着你的。”

对此枝鎏又有一种在帝国时，被所有人隔空在一角，所有人都知晓要发生什么，自己只能假装不知道，假装一切都是美好的，继续笑着面对所有人。

枝鎏感到又一次的失望。

她能明白亭鹤的想法，可是难道这样掩耳盗铃一般的做法，自己就会相信一叶障目，然后继续笑着和安雅一起去为伤者净化，然后感受着所有人的“善意”的欺骗吗？

她不愿意，因为如果她愿意，也就不会来22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