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知道茯苓有问题,但没曾想茯苓的手脚竟这么快。
那日明明特意提醒过眉庄小心茯苓,应该是会心生警惕才对。
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小产。
存菊堂内,忆菱没有遵从皇后的意思出来指认安陵容下毒。
剪秋满脸错愕,不可置信的沉着脸偷偷瞟了一眼皇后。
皇后表面仍然谦和,她看出来忆菱倒戈,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忆菱一眼。
安陵容跪在地上,作为全场嫌疑最大的人,她看着皇后郑重其事道:“皇后娘娘若是不信,还可以再问问小顺子。”
“呵。”华妃瞧出皇后闹了笑话,嘲讽道:“皇后娘娘当真是贤德,这样温声细语的一个一个问,还以为能问出些什么,不曾想延禧宫西配殿的奴才奴婢们各个都忠心,当然不会说真话了。”
忆菱这孩子年纪轻难免老实些,她没有听出华妃是在嘲讽皇后,急忙磕头表明真心:“华妃娘娘,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撒谎,绝对不敢有一点欺瞒之心。”
小顺子也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奴才愿为我家小主担保,我家小主与沈贵人一向交好,绝不会做出下毒谋害沈贵人之事。”
场面一时安静,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心中所想,唯有安陵容。
她听见皇上不耐烦的说:“这后宫里的争斗就没有一日消停过,怎么朕一到后宫来就总会出点什么幺蛾子。”
皇上疲惫的坐在床榻边上,手里不断盘动着那串帝王绿手串,他往后靠了靠,安陵容又听见皇上说:
“不过后宫起这些争斗也是因为众妃嫔都爱慕朕的缘故,想来也可以理解。”
安陵容强忍心中翻白眼的冲动,她在脑海里快速复盘着眉庄中毒一事:
能够瞒着所有人在香料里加断肠草,还不被发觉的,一定是眉庄自己宫里的人。
其中茯苓嫌疑最大。
暂且不说皇后这层关系。
安陵容之前制好的香料,无一例外,都是一粒一粒完整包好,却在小厦子搜宫以后被人为压碎,大多都成了粉末。
而小厦子身为御前的人,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造成这样的原因,应当是茯苓为了把断肠草的粉末混进去,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压碎之后再混合。
然而安陵容制成的香料每一粒都是大小均匀,被人为压碎成粉末之后,没有特殊的材料做粘合剂,根本不可能恢复如初。
而且香料平白被压碎,就算之后借口保管不善,沈眉庄看见了也一定会怪罪,所以茯苓必定不会在沈眉庄还清醒的时候动手。
只能是在不久之前,说不定,就是在眉庄与皇上用完晚膳之后。
眉庄吸入断肠草引诱毒发,出事晕倒,存菊堂上下都乱成一团的时候,这个时候最好下手。
看来那香炉中燃烧殆尽的断肠草粉末也是茯苓提前在其中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安陵容之前就觉得奇怪。
为什么自己写给眉庄的香料配方单子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桌上,想来就是茯苓拿到了显眼处。
随后才能被章太医假装偶然发现药性相撞一事,禀报皇上,最后再由茯苓供出安陵容。
皇后就有名正言顺的机会让江福海叫来安陵容背这口黑锅。
一脉扣一脉。
真是好缜密的心思,好深的算计。
只是有些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上,虽没有证据可以表明臣妾给沈贵人下毒,但香料出自臣妾之手,臣妾难辞其咎。”
皇后抬眼惊讶,安陵容这样说难不成是要主动请罪?
“臣妾一定会查清真相,还沈贵人和她腹中胎儿一个公道。”
皇后看向安陵容的时候,安陵容也正看着皇后。
有些挑衅的意味。
皇上兴致乏乏,正要开口,沈眉庄的睫毛轻颤,缓慢睁眼。
第一个发现眉庄醒了的人,是甄嬛。
甄嬛几步上前走到沈眉庄床边,握住眉庄冰冷的手,焦急道:“姐姐,你醒了?”
“嬛儿。”沈眉庄回握住甄嬛的手,眼前逐渐清晰。
皇上坐在床帘靠右的一侧,满脸关心的瞧着沈眉庄。
眉庄不知所以。
“皇上,臣妾怎么了?”
沈眉庄的声音因为小产有些虚弱嘶哑,甄嬛满眼心疼。
皇上酝酿了下情绪,一时上涌,满脸悲怆道:“眉儿,你还会有孩子的。”
“孩子?”沈眉庄反应过来,急忙摸了摸自己腹部,虽仍有部分臃肿的隆起,但沈眉庄心里清楚的知道,孩子没了。
腹部那些臃肿的痕迹表明,孩子曾经来过。
但现在没有了。
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沈眉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很想悲痛的放声大哭,生气的询问皇上到底为什么?
可是从前的那些教养,那些诗书,还有学的那些礼仪,都告诉她,她不是一个能够这样做的人。
进了宫,她必须恪守本分,好好服侍皇上。
皇上是天子,天子的情绪应该永远在妃子之上,所以她不能撒泼,甚至不能抱怨。
可是沈眉庄还是不甘心,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只能在面对皇上的目光时努力平复,沈眉庄轻声问道:“为什么?”
像是在问皇上,也像是在问她自己。
“朕已经叫人查了,是有人在你的寝殿香料里下了毒。眉儿,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
沈眉庄痛心的闭上眼,说不清也道不明心里的情绪,一个交代就能解决所有吗?
她失去的孩子,终究是回不来了。
安陵容跪在不远处,心下为沈眉庄难过,但更为沈眉庄不值。
皇上的薄情寡性,安陵容上一世就知道了,所以从不对皇上抱有任何期待。
后宫的妃嫔,哪个不是从满心欢喜变得满心疮痍,从满目期待变得满目萧凉,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一个突然看透看清的瞬间。
一个哪怕再来无数次也有事实可以佐证的瞬间。
相较之下,还是搞权利比较香。
“皇上,臣妾知道是谁下毒害了沈贵人和其腹中胎儿。”安陵容跪在地上,坚定开口。
华妃还是免不了阴阳怪气:“那个人不会就是安答应你自己吧?”
“臣妾之前就说过,一定是有人陷害栽赃臣妾。”安陵容屏蔽华妃,继续说道:“臣妾给沈贵人所制的安神香,在小厦子拿来之时变成了粉碎末状,断肠草就凑巧铺在那些碎末之下。”
皇后不急不慢道:“安答应,你说有人陷害你,可有什么证据?”
华妃质疑道:“空口无凭,安答应的证据莫不是自己这张能言善辩的嘴?”
“臣妾当然有证据,人证,物证,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