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将至，为了应景，绛仙阁内处处透着节日的喜气。廊下新挂了艾草香囊，窗棂上贴着五毒剪纸，侍女们往来穿梭，却在看到廊下那道玄色身影时纷纷屏息垂首，连五彩丝线都好似怕了他，不敢发出声响。

宋知渊负手立于绛仙阁大厅内，周身寒意逼人。几个前来为夫人选礼物的官员远远站着不敢靠近，方才还热闹的庭院霎时鸦雀无声。直到——

\"夫君怎么在这儿站着？\"柳安芷的声音从回廊传来，像一缕暖阳破开寒冰。

此时众人还不知道宋知渊眼睛已经恢复，只看到他仍旧系着黑绸，却在听到声音时立刻将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宋知渊转身的瞬间，眉间霜雪尽消。他快步上前握住柳安芷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摩挲：\"等你。\"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在场众人惊得瞪大眼睛——这哪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

灵犀郡主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时，正看见宋知渊弯腰为柳安芷拂去肩上落花。那般温柔姿态，与她印象中的判若两人。

\"郡主安好。\"宋知渊只是淡淡颔首，目光始终未离开柳安芷半分。

今日灵犀郡主是来试试端午宴上用的妆容，柳安芷正是在绛仙阁等她。

等两人上了二楼妆阁，柳安芷便为灵犀郡主试新调的\"榴花醉\"。小郡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忽然铜镜里映出门口那道修长身影——宋知渊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正倚门而立。

\"郡主见谅。\"他开口时声音依旧冷冽，却在看向柳安芷时化作了春水，\"来问夫人晚膳想用些什么。\"

灵犀郡主偷偷撇嘴。谁不知道东厂督主平日都是用冰冷的目光让人噤若寒蝉，何时见过他亲自过问膳食？

柳安芷抿唇一笑，正要回答，忽见宋知渊眉头一皱。转头看去，原来是个不懂事的小丫鬟端着茶水上楼，不小心踩响了木板。

\"滚出去。\"三个字如冰刀出鞘，吓得那小丫鬟直接跪倒在地。

\"夫君。\"柳安芷轻唤一声，指尖在他袖口一勾。方才还杀气凛然的督主大人立刻收敛了气势，甚至亲自弯腰扶起那丫鬟：\"下去吧。\"

灵犀郡主看得目瞪口呆。只见柳安芷自然地抬手为宋知渊整理衣领，而那个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此刻竟乖顺地低头配合，甚至还趁机在她腕间落下一吻。

\"郡主看这个颜色可喜欢？\"柳安芷将胭脂盒递过去，宋知渊却先一步接过，用指腹蘸了些许，轻轻点在夫人唇上试色。

\"甚美。\"他低语，目光灼热得让一旁的灵犀郡主都红了脸。

直到用完午膳，宋知渊才不得不去处理公务。临走时他将一枚鎏金香球放在柳安芷掌心，转身的瞬间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院中侍卫们立刻挺直腰背，连大气都不敢出。

灵犀郡主趴在窗边，看着那道玄色身影穿过庭院。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退避三舍，与方才在妆阁里的柔情判若两人。

窗外鼓声渐急，端午的暑气里，绛仙阁的冰鉴正缓缓吐出凉雾，将这一室胭脂香染得愈发缠绵。

“宋督主对柳姐姐可真好…”灵犀郡主转过头看向柳安芷，一脸期待，“柳姐姐不如教教我驭夫之术吧？”

原本在专注上妆的柳安芷，听到灵犀郡主对话差点没绷住。她哪会什么驭夫之术啊？这字面上的“驭夫”，也不能教给小孩子吧？

于是她正了神色，自然地转开话题，“郡主看看这个妆，如此漂亮，哪里还需要什么驭夫之术？”

灵犀郡主对着铜镜左看右看，一双杏眼亮得惊人。柳安芷为她试的\"榴花醉\"妆容衬得她肌肤如雪，两颊泛着自然的红晕，像是微醺时透出的娇媚。唇上那抹朱砂色不浓不淡，既不失少女的娇嫩，又添了几分节日的喜庆。

\"柳姐姐，这胭脂好生神奇！\"灵犀郡主忍不住用指尖轻触自己的脸颊，\"看着明艳，摸上去却清清爽爽的。\"

柳安芷笑着为她整理鬓角：\"这方子里添了薄荷露，夏日里最是清凉。\"她取过一面缠枝牡丹纹的靶镜，让郡主看侧脸效果，\"端午宴那日，我再给郡主鬓边簪几朵新鲜的石榴花，定能艳压群芳。\"

灵犀郡主突然站起来转了个圈，杏色裙摆旋开一朵花：\"我就要这个妆！母亲若是问起...\"她狡黠地眨眨眼，\"我就说是宫里嬷嬷帮我画的。\"

正说着，侍女捧着一个锦盒进来。柳安芷打开取出一对赤金点翠耳坠：\"这是我特意为郡主准备的，坠子是五毒里的蟾蜍样式，取个'避毒'的吉利。\"

小郡主欢喜地接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近柳安芷耳边：\"姐姐，端午宴那日...督主也会来吧？\"她声音压得极低，\"我听说敬王表哥特意给宫里递了折子...\"

柳安芷手上动作一顿，唇角却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自然是要来的。\"她将耳坠为郡主戴上，\"我家夫君最是重视这些节庆礼数。\"

铜镜里，灵犀郡主看到柳安芷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小郡主忽然觉得，这对夫妻之间似乎藏着什么她看不懂的秘密。但此刻她更关心的是——

\"柳姐姐，这个妆容到宴席时会不会花了？\"她担心地摸摸脸颊。

柳安芷取出一只小巧的瓷瓶：\"这是定妆的玉容散，宴前让侍女给郡主扑上薄薄一层，就是哭花了脸也不会脱妆。\"

灵犀郡主噗嗤笑出声：\"我才不会哭呢！\"她忽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开口，\"不过敬王表嫂要是看到她的妆容没我的好看，说不定会气哭呢！\"

柳安芷但笑不语，只是轻轻为郡主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窗外传来龙舟试水的号子声，端午的气息愈发浓了。

离开时，灵犀郡主再三确认了端午宴前再来补妆的时辰。她踩着欢快的步子下楼，发间新簪的榴花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耀眼的金线。

柳安芷站在窗前目送她离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宋知渊留下的香球。端午宴...好戏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