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暴雨中的对峙(1 / 1)

俗世谪仙 剑二十三 1590 字 14小时前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叶徽放下手中的《黄帝内经》,揉了揉太阳穴。连续三天的阴雨让他的旧伤隐隐作痛,尤其是左肋下方那道手术疤痕,像是有根无形的线在牵扯着内脏。

宿舍里的药香被湿气压得沉甸甸的。他刚煎好一服补肾气的汤药,黑褐色的液体在瓷碗里微微晃动,倒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下楼,黑色奔驰,现在。\"

叶徽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这个语气,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只可能是苏芳。他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楼下果然停着一辆闪着双跳的奔驰,雨水冲刷着漆黑的车身,像一条蛰伏的鳄鱼。

他应该拒绝的。自从医院醒来,他就发誓不再与那个世界有任何瓜葛。但理智告诉他,逃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苏芳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与其让她一次次找上门来,不如一次性解决。

叶徽从衣柜深处取出一把油纸伞。这是他按照前世记忆亲手制作的,竹骨坚韧,伞面用桐油反复浸染过三遍,足以抵挡这样的暴雨。临出门前,他特意在衬衫口袋里别了一支钢笔——那是他前世二十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的派克金笔,如今成了他少数能带过来的\"老伙伴\"。

电梯下到一楼,叶徽没有立即走出去。透过玻璃门,他能看到车前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雨水顺着他们的伞沿流成水帘。他深吸一口气,撑开油纸伞,踏入雨幕。

\"叶先生,请。\"其中一个保镖拉开后车门。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苏芳惯用的那款香水味,甜腻得让人头晕。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敞开得恰到好处,露出锁骨上那颗小小的痣。见叶徽进来,她放下正在补妆的粉饼,红唇弯成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好久不见,小叶。\"她的目光像蛇信子一样舔过叶徽全身,\"大学生活挺滋润啊,气色比在医院时好多了。\"

叶徽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收拢油纸伞,确保雨水不会滴落在真皮座椅上。这个动作引起了苏芳的注意。

\"哟,这伞有意思。\"她伸手想拿,叶徽却将伞轻轻移到另一侧。

\"芳姐找我有什么事?\"他直视前方,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苏芳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笑得更加明艳:\"这么生分?我可是专门推了通告来看你的。\"她凑近了些,香水味扑面而来,\"《南方雨巷》的剧本看了吧?王导很满意你的试镜视频,男一号就是你了。\"

雨声突然变大,敲打在车顶如同擂鼓。叶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上的竹节纹路。他当然看了剧本——那是个好故事,讲述民国时期一个没落书香门第的少爷在时代变革中的挣扎。但参演意味着重新踏入那个圈子,重新与苏芳、林云这些人纠缠不清。

\"感谢厚爱,但我目前以学业为重。\"

苏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学业?\"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划过叶徽的课表复印件,\"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医基础理论...叶徽,你真把自己当成书香门第的少爷了?\"

叶徽的背脊微微一僵。她调查他。

\"下周一下午三点,华悦酒店1808房。\"苏芳塞给他一张房卡,\"王导和投资方都在。别让我失望。\"

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叶徽感觉肋下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太熟悉这种场合了——名义上是见导演,实际上不过是另一场\"选妃\"。原主的记忆碎片浮现在脑海:昏暗的包厢,无数双手,玻璃杯里摇晃的琥珀色液体...

\"恐怕不行。\"叶徽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般清晰,\"我对这种'面试'没兴趣。\"

苏芳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她抬手示意司机停车,奔驰一个急刹,停在路中央。雨声骤然清晰。

\"叶徽,\"她慢慢地说,每个字都像淬了毒,\"你以为换个身份就能洗白了?我电脑里可存着你不少精彩视频,需要我发给南方大学的校长欣赏一下吗?\"

雨水顺着车窗蜿蜒而下,在叶徽苍白的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他应该感到恐惧的,但奇怪的是,此刻他异常平静。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教导他应对勒索时的情景,书房里袅袅升起的檀香,那句\"以柔克刚,以礼制暴\"的家训。

叶徽突然笑了。那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近乎旧式文人的微笑。

\"芳姐喜欢喝茶吗?\"他话锋一转。

苏芳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叶徽从随身带的锦囊中取出一个小锡罐,打开盖子,一股清冽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明前龙井,家父...老家亲戚送的。\"他轻轻倒出一些在掌心,\"按照古法,该用虎跑泉水冲泡,不过现在...\"

他按下车窗,雨水立刻飞溅进来。叶徽将手掌伸向窗外,任由雨水冲刷茶叶,然后收回,将湿润的茶叶轻轻放在车载杯托上。

\"条件有限,只能这样醒茶了。\"

苏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系列动作,一时间忘了反应。叶徽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取出那支派克钢笔,旋开笔帽,在杯托旁轻轻点了三下——这是前世茶道中的\"凤点头\",用来表示对客人的尊重。

\"芳姐若真想合作,不妨换个方式。\"叶徽的声音如茶香般清冽,\"比如,正式试镜,公开签约,按市场价付片酬。我保证会比那些视频...有价值得多。\"

车内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苏芳眯起眼睛,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曾经在她床上唯唯诺诺的年轻人。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水墨画般的清冷意境。那支钢笔在昏暗的车内闪着暗金色的光,像某种古老的权杖。

\"有意思。\"她突然笑了,这次是真心的好奇,\"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把戏?\"

叶徽将茶叶收回锡罐,动作优雅得像在表演茶艺:\"小时候跟祖父学过些皮毛。\"这是实话,只不过他的\"小时候\"是在九十多年前。

雨势渐小,车窗上的水痕变得稀疏。苏芳沉思片刻,突然拍了下座椅:\"行,我给你正式试镜的机会。\"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新名片,\"周五下午两点,星辰影视7号棚。别迟到。\"

叶徽接过名片,微微颔首:\"多谢。\"

下车时,雨已经停了。叶徽撑开油纸伞,尽管已经不需要挡雨。这是个姿态,一个宣告。他转身要走,苏芳突然降下车窗。

\"叶徽,\"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要是敢耍我...\"

\"芳姐多虑了。\"叶徽没有回头,青衫背影在雨后街道上格外清晰,\"我一向言出必行。\"

走回宿舍的路上,叶徽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释然。他刚才其实在赌博——赌苏芳这样的女人,会对\"神秘感\"产生兴趣;赌她比起一个听话的玩物,更想要一个能带来更大利益的\"艺术品\"。

路过垃圾桶时,他本想扔掉那张房卡,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将它放进钱包最里层——这是个提醒,提醒他这个世界有多危险,又有多虚伪。

宿舍楼下,林小雨抱着一叠书正在躲雨。看见叶徽,她眼睛一亮:\"学长!你的伞好漂亮,是古董吗?\"

叶徽下意识地将伞往身后收了收:\"只是普通油纸伞。\"

\"骗人!这竹骨的处理手法和我爷爷收藏的那把民国时期的伞一模一样!\"林小雨兴奋地说,\"对了,刚才有辆豪车停在这儿好久,你看到了吗?\"

叶徽微微一笑:\"没注意。我出去买了点东西。\"他晃了晃手中的药包,\"要上楼吗?伞可以借你。\"

林小雨眨了眨眼,突然压低声音:\"学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可以帮忙的!我爸爸是律师...\"

叶徽怔了怔。这个看似单纯的学妹,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敏锐。但他只是摇摇头:\"谢谢,不过真的只是去买药而已。\"

上楼时,他摸到衬衫口袋里那支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前世父亲说的话:\"笔如剑,茶如舟,皆可渡人,亦可自渡。\"

周五的试镜,将是另一场战斗。但此刻,叶徽只想着回去把那碗已经凉透的药热一热。他的路还很长,而身体,是他唯一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