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竹不知道的是，这天下何止林凰堡因皇帝驾崩而动？

军店镇，孙家祠堂。

孙老爷扫视屋内众人半晌儿后才缓缓开口，“县衙的告示已经贴出几日了，想必你们都知道新皇登基的事了。我料，天下必有风云再起。”

“我孙家虽在僻远小县，但天下大势，不可不察。今儿大伙儿来得齐，且议一议吧。”

大总管孙文达默了默，见众人都看他，便微微一笑先开了口，“皇帝驾崩，新君即位，听说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孩子。”

“乱世才好发财！朝廷混乱，地方官府自顾不暇，正是我孙家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

账房管事孙文通翻着手中账册大乐，“二兄说得不错，去年我们借马帮走私的盐铁，利润翻了两番。若朝廷无暇严查，今年还能再翻一番。”

商铺管事孙文义搓着手有些尴尬，“商铺这块相对往年，倒是被那林记山货行抢了些生意。收入降了近五成。”

“不过，如今我已经与府城几家商号搭上线，只要漕帮那边打点好，咱们的货能直下江南。”

田庄管事孙文礼也皱眉，“田庄这边倒是要小心些。新皇登基，怕是那些达官为了彰显政绩，会唆使小皇帝清查隐户。”

“若是有人趁机告发咱孙家藏匿流民耕种，怕是会有些麻烦。家主需早日定下章程应对。”

库房管事孙文智也有些担忧，“库房里的私盐、铁器等物需得转移，最好是分散藏好，免得官府突然搜查。”

孙家众兄弟中，最有见识的外务管事孙文信却是摇头冷笑，“四哥、六哥过虑了。不管是流民还是走私，这么多年不曾出过纰漏。”

“哪里会因为皇帝老儿死了，就偏偏出事？何况附近州县，甚至府衙中都有我们的眼线，两位兄长杞人忧天了。”

孙文礼听得有些不爽，“老七，那照你的意思，什么才是要紧事？”

孙文信阴沉着脸，“厚逸虽不争气，但他到底是孙家儿郎。他的死，至今没有结果，五郎不能白死！”

厅内一静，众人神色各异。

孙老爷眼神一冷，“小五的事，自然要继续追查。若查出是谁，定然要他们血债血偿。但现在不是时候，先顾好眼前……”

孙文信摇了摇头，“大兄，此事怕是牵扯极多，不得不查。目前有几宗事的线索颇为诡异，五郎之死只是其一。”

孙文和懒洋洋的插嘴，“七哥这话没错。而且，我听说最近山里不太平，有流民聚集成寨，连马帮都绕道走。”

孙文达眯着眼睛泛起精光，“哦？哪座山？”

孙文和脸色也严肃起来，“西边深山，有座上古小兵寨被人占据。我到过那兵寨石桥，发现寨城已经被翻新，隐隐还有喽啰把守巡视。”

“以我的身手本可以无声无息的过去。但是，我有种强烈的不安，仿佛那里有莫大凶险。”

“七哥曾委托我，派两名好手进山查探林家的山货来源，却不想他们失踪了。以我猜测，怕是就失陷在那小兵寨里。”

孙文远突然抬头，也有些重视起来，“老八，你可查清那里是什么人占据？”

孙文和无奈的摇头，“那兵寨我没敢进，只得在周围探查。直到发现他们派出商队过桥，才有机会。”

“但是，那商队中有好手。也不知是武道上的高人，还是天赋异禀的猎人，总之我在桥外老树之上动都未动，便似被察觉。”

“无法靠近侦查，我只得远远跟踪。他们运了些货物，前去寻找那些流民聚集点交易，换回来的山货则运回了那兵寨。”

“除此之外，他们还沿途收容了一些流民、绿林人。以我观之，去年大概就收了两千多人，其中大半都是青壮。”

“如今，我查明两件事。第一，那兵寨对外号称林凰堡。既然能收留这么多人，我猜必然也经营了其他大型兵寨。”

“那小兵寨我少年时去过，最多容纳百人而已。但是，在小兵寨更深处，还有个更大的荒废兵寨，容纳一、两千人不成问题。”

“第二，这林凰堡从流民手中换来的山货，有一部分是运到了西山外围一个小炭窑，再从那里运到镇上林记山货行。”

孙文远若有所思，“林凰堡？若是流民聚集，倒是个隐患。不过，若能控制，或许能为我们所用……”

孙文义兴奋的附和，“对！若能让他们替咱孙家运货……”

孙文礼眼神闪烁着反对，“他们是黑户，哪里能运货？倒不如藏在田庄耕种来得妙。”

正当几人说得热切，孙文信沉默半晌，忽然有所悟似的高声叫道：“我明白了！”

孙文远见他有些失态，不由得皱眉，“老七，你明白什么了？”

只见孙文信咬牙切齿，“大兄，我也是听八弟说了那林凰堡，才想通几件事的关节。您可还记得，七姑爷前头那娘子？”

孙文远被问得一愣，随后有些不屑的微微冷笑，“你不提我倒忘记了。那林家的村妇还讹诈了我几十两银子。”

孙文信重重点头，“不错。当初我曾派人传话苗老饕，让他派人劫回银子，顺便将那臭娘们掳到山上。不曾想，他们竟然失手了。”

孙文远闻言直皱眉，“这事你和我说过。后来那苗家一干人，想是怕我怪罪，没多久便迁走了？”

“不错。”孙文信继续解释，“原本这事也就算了，毕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我遵大兄的吩咐，并没再深究此事。”

“后来追查镇上林记山货行，发现是向阳村林家，联合镇上的梅家经营。但是，这两家极为普遍，不过是寻常贱民罢了。”

“于是，我便去盘龙寨，请彭老寨主查山货来源，以及背后之人。然而，那老东西竟然回复我没有查到。”

“那么，怕是这林家并没有什么背后之人，就是他们自己在与山中流民交易，做这山货买卖！林凰堡，怕是林家在山中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