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竹略想了想，便长话短说，“是这样，三十年前姨娘被拐子捉了。正好盘龙寨彭老寨主的女儿，也被同伙拐子抓走。”
“彭老寨主带人与那伙贼人周旋，将他们都打杀了，只是失手射死了女儿。那些被拐小孩，也基本都死了。
“只有姨娘倒在死人堆里还有口气儿，彭老寨主便将她救出。不过，姨娘失血过多，虽然被救活，她却失忆了。”
“彭老寨主也曾想帮姨娘寻找家人，奈何打探了十几年未果，便安排她与寨子中的少年英雄阿木尔结合，后来便有了阿依娜……”
林雨竹说得简短，王家人却听得惊讶。
三十年前哩！
这屋中除了洪氏，就属大舅妈李氏年纪大，已经四十三了。阿依娜的娘被拐走时，李氏也才十三岁，还没嫁到王家。
其他两个舅妈，甚至都不知道婆家有这么个小姑子的存在，一直以为只有林雨竹的娘王彩英，这么一个小姑子。
第三代的小辈就更甭提了。
二舅妈陈氏忍不住疑惑，“既然那土——土司寨主都派人找了，难道当时咱家没派人找吗？”
她的疑惑，也正是林雨竹对王家不满的原因之一，当即冷笑着接话，“王家兄弟姐妹多的很，别说我姨娘丢了，就是我娘……”
“竹丫头，你想说什么？”林雨竹还没说完，她外公王守仁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黑着一张老脸接话。
林雨竹见他进来，不仅不害怕，反是更加生气，“哼哼！我说错了吗？你眼里只有王家的儿孙，哪将女儿、孙女、外孙女什么的看在眼中？”
“我姨娘丢了你不找，我娘嫁入林家你不到场，我小时候生病，你不肯救，几个表姐妹的婚事你都要利用，是不是啊，我的好外公？”
王守仁老眼一瞪，张嘴便想骂她，洪氏却忽然插话，“竹子闭嘴！他再不对也是你外公！你这么跟长辈说话？”
王氏闻言脸色微变就想言语，不料洪氏接着便又呵斥她，“彩英，竹子到底小时候生过那场病，可从前也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
林雨竹冷笑一声，忍不住嘲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外婆你跟外公还真是一个性子，对女子都是这般轻贱！”
洪氏啪的一拍桌子，“我原听向里正家的说，如今你病好了，我老婆子还高兴了几日，想着年底你来时多疼你些！”
“现在这么一看，你倒不如还痴傻着，起码对长辈尊重，不会像如今这般忤逆！”
林雨竹抱着膀子扫视众人一眼，“我对长辈向来尊重，可也要长辈值得我尊重才行。大表姐才二十四吧，这个年纪你们就让她在娘家寡居？”
“静茹表妹还不到二十，她还没过门，相公就死了，你们……”
“出去！你给我滚出去！”王守仁哪里听得下去，脸上青筋暴起对她吼叫，“林家就是一窝穷根子，生出来的儿孙我王家不认！”
林雨竹可不怕他，叉着腰对喷，“说的好像我想认王家似的！要不是我娘要来说阿依娜的事，你以为我稀罕登王家的门？”
“王老头，我还就明跟你说了，我林家再穷也是有良心的好人家。你王家再富，也不过挣些昧良心的银子，当心祸及儿孙，报应不爽！”
林雨竹见她外公要发飙，加快了语速，“再者说了，王家的规矩可真有意思，儿子们坐堂学医，女儿们却要拼死进山采药。”
“三十年前我娘十二，我姨娘才十岁，我姑婆也不过二十多岁，竟然被逼着去冒险。姨娘走丢被拐，你们找过几次？”
“怕是连寻人的银钱都舍不得出吧？姑婆又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常年进山，瘴气吸入过多才生病！王家舍得用好药给她调养身体吗？”
林雨竹说得正爽，没料到阿依娜忽然挣脱洪氏的手，“想不到我心心念念要相认的外家，竟然这般轻视女子？”
“怪不得我阿爷寻了十几年，都没有阿妈娘家的消息，原来你们根本就不曾出力找她！”
阿依娜俏脸通红，说着说着一翻衣领拽出脖上的红绳，一把将一个银闪闪的物件扯了下来，“这银铃铛是我娘的遗物，我替她还了娘家吧。”
洪氏盯着她手里的铃铛——那正是幼女周岁时她亲手系的。再听阿依娜受了林雨竹影响要翻脸，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雨竹见状摇头冷笑，“阿依娜，你怕是不知。王家的所有男丁都有金子打造的长命锁，女儿、孙女们只得银铃铛配红绳嘞。”
“我林家虽穷，可也拿女娃当人。就连我这自小痴傻的，我爹、我大哥也照样疼惜，从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甚至我大伯、二伯和几个堂哥，知道我有事都是拼命也要上前帮忙。我和肖家人闹翻，你们王家人当真一点风声没听到？哼哼！”
林雨竹话音一落，王守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手指都在打颤，“你、你这孽障……”
“够了！竹子别说话了！”王氏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的打断他，“爹，竹子年纪小不懂事，您老别跟她一般见识！”
“年纪小？”王守仁怒极反笑，“二十出头的人了，还叫年纪小？林家就是这么教她顶撞长辈的？怪不得肖家不要她……”
“外公！”阿依娜再次开口，声音清冷，“我姐说的，难道不对吗？”
众人一愣，齐刷刷看向她。
阿依娜离开洪氏身边，和林雨竹站在一起，黑眸直视王守仁，“我在盘龙寨长大，寨子里的人都知道，女儿家也是人。可到了王家……”
她扫了眼脸色难看的洪氏和其他王家女眷，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女儿家连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这亲，不认也罢！”
洪氏脸色一变，“阿依娜，你——”
王守仁闻言顿时暴跳如雷，“滚！你们三个都给老子滚！以后也莫登王家的门！土蛮子的种儿，我王家还不认呢！”
林雨竹却比他还暴躁，“娘，阿依娜，咱们走！王家？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