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几个婆子,与孙家多少沾亲带故。
但是,她们哪有肖秀才重要?七管事虽然看得嘴角直抽搐,也没违了她的意。
朱婆子见自己说话好使,便推荐了三个娘家人来管菜园。正是她大哥朱富家的、二哥朱贵家的、小弟朱开家的。
三个老妯娌,想不到能来镇上乡绅家做事,把朱婆子好一顿奉承自不用提。
朱富两口子无儿无女,朱婆子便拉帮朱贵,将他两个女儿朱颜、朱丽雇为内宅仆妇帮衬。
就连朱开的儿子朱大常,也因是个童生,习过数术,被塞入账房当童二先生助手。
孙七管事大嘴一咧,都随了朱婆子的意安置。甚至他还主动的把肖思思的身契都撕了,另寻丫头服侍孙七娘子。
孙家如此厚待,等肖卓回来后,春风满面的感激孙老爷。之前的那点芥蒂在喜事的冲刷下,没几日也就淡了下去。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四日后他与孙七娘子拜完天地,入洞房时却出了差子。
人生四大喜,这洞房花烛夜有了,金榜题名时还远吗?
醉醺醺的肖卓在众人相助下,题了却扇诗、听喜娘唱了撒帐歌、与孙七娘子喝了合卺酒、解了同心结,又被闹了半晌洞房才安静下来。
醉眼朦胧之下,肖卓看得心花怒放。
孙七娘子长得本就清秀,大妆之后更是说不出的娇美。
虽然她眼神直勾勾的有点渗人,肖卓也没太在意,“娘子,时辰不早了,歇息了吧?”
他知道自己这新娘子也不是正常人,当下不等她回应,有些急不可耐就想行事。
万万没想到,刚被推倒的孙七娘子冲他嘿嘿一乐,转眼间从喜被下摸出一把大剪刀,奔肖卓下身咔嚓一声夹去!
肖卓只是有七分醉意,毕竟他如今身份不低,也没人敢逼他喝太多酒。
他激灵灵打个冷颤,慌忙中避开了要害,只大腿根儿被划了条小口子流出几滴血来。
“你——你想干什么!呃,你……”肖卓以为新娘子要谋杀亲夫呢,结果孙七娘子冲他露齿一笑,用身下白绫蹭了血迹,随后翻身就睡觉去了。
睡觉去了!
肖卓有心喊叫洞房外值夜的教引嬷嬷,又见孙七娘子接下来没什么其他出格举动。
他犹豫片刻,拾起被丢在床上的大剪刀藏在床底后,便提心吊胆的摸上床。
肖卓见腿上伤口不大,这么会功夫已经止了血,便想继续行事。奈何一想到刚才的惊险,心中绮念顿消。
毕竟孙七娘子不是正常人,他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肖卓不敢乱来,当下和衣而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待得天蒙蒙亮,肖卓有些口渴翻身起来之时,手臂随意一捞,却是暖玉温香抱满怀。
毕竟他正当年,血气方刚,心中又升起了念头。
然而,他无意间抬头,正瞥见孙七娘子不错眼的盯着他看!
木讷的脸上,一对冷光沁人的眸子,直勾勾的实在吓人。
关键她手上拈着几支大号绣花针!
肖卓惊骇之余,一咕噜翻下床去。他正打算喊人,哪知孙七娘子又翻身睡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肖卓有些崩溃,哪里还有半点想法。
此时他完全醒酒,再也不敢上床,苦捱到嬷嬷叫起,他如蒙大赦的赶紧出了洞房。
这下惨了!
孙七娘子虽然不是傻子,可还不如当初的傻媳妇呢。
关键是无法沟通啊!
待他出去,教引嬷嬷嘴角含笑进了房,先是哄孙七娘子起床,后是暗中将被褥里的白绫收起。
眼见那上面梅花点点,她微微勾了勾嘴角也出去了。
肖卓虽然不算入赘,毕竟是寄居孙家,这婚礼仪式与常情便有些出入。
拜见孙老爷时,他穿上生员襕衫,这是用来彰显功名。却又没戴方巾,这是示卑。
在他跪呈手抄经书一卷的贽见礼后,孙老爷少不得出了道科举考题刁难。幸好肖卓确有异才,三言两语间对答如流。
敷衍了小半个时辰,孙七娘子才姗姗来迟。这也是孙家故意的,为了让肖卓独对刁难,给他一个下马威。
虽非入赘,孙七管事还是要求肖卓签了“暂居契”,写明寄居岳家,一应听从之类的内容。
肖老头、朱婆子对此有些不满。奈何孙老爷威严深重,他们也不敢造次。
好不容易种种程序走罢,肖卓恭恭敬敬的上前,“岳丈大人在上容禀,小婿初得督学大人青眼,擢拔为廪膳生,实在不敢懈怠。”
“每日五更即起,温习经义。午后必往学宫请益,晚间更与同窗切磋文章至三更。”
他边说边从袖中取出几张纸,“这是小婿刚才所作一篇制艺,斗胆请岳丈大人过目指点。”
孙老爷先是一愣,毕竟哪有新女婿不好好洞房,半夜起来写文章的?
然而,他城府颇深,当下意味深长的瞥了眼肖卓,便接过来细看。
“嗯……”孙老爷在其中一段上停留片刻,忽然微笑,“此处的‘民惟邦本’,倒不如用‘民为贵’三字来得警醒。”
肖卓连忙拱手,“岳丈大人明鉴!小婿原也犹豫,只是担心用此太过直白……”
“哎,”孙老爷摆摆手,“督学大人最喜这等铿锵有力的句子。你且记着,科场文章贵在立论正大,不必太过含蓄。”
“不过这几处对仗倒是精巧,足见是用心了。”他又翻了两页纸赞叹,随后打量肖卓两眼,捋须笑道:“你如今是廪膳生,倒不必太过俭省。”
“往来皆是名门士子,岂能再如寒门学子般拘谨?在学里的交际不比从前,将来说不定要入国子监。”
孙老爷说着冲七管事招招手,“老七,卓哥儿该置办些体面衣裳了。你去取五百两银子来,权作卓哥儿平日交际、添置文房之用。”
七管事连忙答应一声,转身便去帐房。
肖卓闻言又惊又喜,连忙深深一揖,“岳丈大人大人厚赐,小婿愧不敢当!只是……”他略一迟疑,“只是如此巨资,恐有负岳丈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