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的城墙在暮色中如同一条沉睡的黑龙,蜿蜒的轮廓被最后一缕夕阳镀上血色的边缘。李庆阳勒住缰绳,胯下的白马喷着白气,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他左手按着腰间的青龙剑,右手掌心那道被剑鞘烫出的伤痕仍在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他寒山寺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大人,前面就是驿站了。\"
说话的是个身材瘦小的驿卒,自称姓陈,是寒山寺方丈生前安排的接应。李庆阳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蜡黄的脸色,佝偻的背脊,右手缺了两根手指。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在暮色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远处的山坡上,驿站灯火通明,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那些灯光不是寻常油灯温暖的橘黄,而是一种近乎惨白的青色,将驿站的轮廓勾勒得如同纸扎的冥屋。更奇怪的是,明明已是晚饭时分,驿站周围却不见半点炊烟。
\"陈驿卒,这驿站平日也这般灯火通明?\"李庆阳不动声色地按住剑柄,感受着青龙剑传来的细微震颤。
陈驿卒的脖子缩了缩,声音压得更低:\"回大人,往日这时辰早该熄灯了。除非......\"他忽然噤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庆阳身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李庆阳猛地回头,只见一队骑兵正从官道另一头疾驰而来。月光下,那些骑兵的铠甲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马匹奔跑时竟没有半点蹄声。更诡异的是,他们手中举着的不是火把,而是一盏盏青色的灯笼,灯笼纸上精细地描绘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每颗星的位置都镶嵌着一枚血色的玉石。
\"北燕的影骑!\"陈驿卒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大人快走,他们不是活人!是国师用七星祭炼制的尸傀!\"
李庆阳的青龙剑已经出鞘三寸。剑身上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那些骑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齐刷刷地勒住了马。为首的骑兵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正是寒潭边第一个被拧断脖子的杜文渊复制体!只是此刻,他的左眼已经变成了与玉蝉相同的晶状体,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李大人,别来无恙。\"复制体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山洞里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声,\"国师让我给您带句话:青龙剑再利,也斩不断命定的因果。\"
李庆阳的剑完全出鞘,剑尖直指对方咽喉:\"回去告诉你们国师,李庆阳的因果,轮不到北燕的妖人来断!\"
复制体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青灰色的金属骨架。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整队骑兵连同马匹瞬间化为青烟消散,只剩下一盏青色灯笼飘在半空,灯笼纸上慢慢浮现出血字:
\"山海关下,龙脉将醒。七星齐聚,真龙现世。\"
陈驿卒已经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李庆阳收起青龙剑,皱眉看着那盏诡异的灯笼。灯笼上的血字渐渐变化,最后凝成一张微缩的山海关地图,关城东北角的一个点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这是......赵虎的军营?\"李庆阳心头一震。寒山寺那个假赵虎临死前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住持的禅房有地道通往后山!\"他猛地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块青铜令牌,只见背面的\"玄武睁眼处\"四个字正在微微发烫。
灯笼突然自燃,青色火焰中飞出七只玉蝉,排成北斗形状向山海关方向飞去。李庆阳翻身上马,对仍在地上发抖的陈驿卒道:\"你回去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大、大人......\"陈驿卒突然抓住李庆阳的靴子,声音变得异常冷静,\"小心赵虎的左手。\"
李庆阳一愣,低头看去,陈驿卒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变成与玉蝉相同的晶状体。他猛地抽回脚,短剑已经抵住对方咽喉:\"你到底是谁?\"
陈驿卒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青玉般的骨骼:\"我是您父亲留在山海关的......最后一个影卫。\"他的声音突然变成苍老的男声,\"李肃大人当年在山海关地下......留下了对付七星祭的后手......\"
话未说完,陈驿卒的头颅突然爆裂,数百只玉蝉从颅腔中飞出,在空中组成一个复杂的符文后消散。李庆阳擦去溅到脸上的脑浆,发现地上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和一块刻着\"李\"字的青铜令牌。令牌背面新增了一行小字:\"子时三刻,玄武睁眼\"。
李庆阳收起令牌,策马向山海关疾驰。夜风呼啸,他怀中的青龙剑越来越烫,仿佛在警告着什么。远处,山海关的城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宛如一条即将苏醒的巨龙。当他靠近城门时,发现城墙上的砖石缝隙中,隐约有青色的液体渗出,在月光下如同巨龙的血液。
山海关的守军比李庆阳预想的要少得多。城墙上稀稀落落地挂着几盏灯笼,连巡夜的士兵都看不见几个。更奇怪的是,城门大开,仿佛在专门等待他的到来。李庆阳下马步行,青龙剑藏在斗篷下,剑身上的符文透过布料发出微弱的蓝光。
他按照青铜令牌上的指示,避开主城门,绕到东北角的偏门。这里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只有一盏孤零零的青色灯笼挂在门楣上,灯笼纸上画着北斗七星。灯笼下方,城墙的砖石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仔细看去,竟是一幅微缩的星图。
\"果然......\"李庆阳伸手取下灯笼,门楣上露出一个凹槽,形状与青铜令牌完全吻合。他刚把令牌放入凹槽,整面城墙突然震动起来,砖石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偏门旁边的墙壁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阶梯两侧的墙壁上嵌着发光的玉石,照亮了台阶上干涸的血迹。那些血迹呈现出诡异的轨迹,仿佛有人拖着受伤的躯体艰难爬行。李庆阳握紧青龙剑,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说不出的腥臭,像是腐烂的鱼虾混合着铜锈的气息。
阶梯似乎没有尽头,李庆阳数着自己的脚步,在数到三百六十五步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青铜门。门上浮雕着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每个星座都用不同颜色的宝石镶嵌。李庆阳注意到,北斗七星的位置有七个凹槽,形状与他从寒潭、寒山寺等地收集到的七件物品完全吻合。
\"青龙剑、玉简、龟甲、铜钱、剑鞘、襁褓、玉片......\"李庆阳从怀中取出这些物品,一一放入对应的凹槽。当最后一块玉片嵌入开阳星的位置时,青铜门上的星图突然亮起刺目的青光,整扇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后吹来一阵阴冷的风,带着地下特有的霉味和某种古老的气息。李庆阳深吸一口气,迈步跨过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