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金陵城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李庆阳站在废弃的钟楼顶层，雨水顺着破碎的琉璃窗灌进来，打湿了摊在祭坛上的血图。三天前从山海关死里逃生，他右臂的伤口已经溃烂，散发着北疆狼毒特有的腥臭味。

\"确认了，太子少师半月前就闭门不出。\"徐婉裹着带血的绷带，面具重新修补过，但左眼位置的裂缝还在渗血，\"但昨夜有轿子从侧门进东宫，抬轿的脚夫穿着北疆皮靴。\"

李庆阳用断剑挑开血图的一角。雨水浸湿的羊皮纸上，皇宫西侧冷宫位置浮现出新的暗记——个用朱砂画的玄武图案。这让他想起王耀武生前说过，徐阶最信任的玄武营，其实都是北燕死士。

\"杜文渊给的玉玺残片呢？\"

徐婉从怀中取出锦囊，倒出的却不是玉片，而是颗带着牙印的青铜纽扣：\"被调包了。今早我去取时，保管玉片的影卫已经...\"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嘴里含着这个。\"

李庆阳认出来，这是金陵府尹的官服纽扣。那位以清廉着称的官员，三天前还上书弹劾徐阶余党。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他嘴角的冷笑：\"好一招敲山震虎。\"

远处传来沉闷的钟声。徐婉突然按住胸口，那里的烙痕正在发烫：\"开始了...玄武营的换岗时辰...\"

两人冒雨潜至皇城西侧的排水渠。这里本该有重兵把守，此刻却空无一人。渠口铁栅栏被某种酸液腐蚀出个大洞，边缘还粘着片青色鳞状物。李庆阳用剑尖挑起鳞片，发现这竟是人工打造的青铜甲片，内侧刻着北燕文字\"水\"。

\"不是地道。\"他瞳孔骤缩，\"他们在排水系统里养了东西！\"

污水渠里回荡着诡异的咕咚声。徐婉刚点燃火折子，浑浊的水面突然翻涌，浮上来十几具穿着玄武营铠甲的尸体。这些尸体有个共同点——天灵盖都被掀开，脑髓不翼而飞。

\"退后！\"李庆阳拽着徐婉撞进侧壁凹槽。几乎同时，水面窜出条巨蟒般的黑影，\"啪\"地击碎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火折子熄灭前的瞬间，照出那根本不是蟒蛇，而是条由无数青铜甲片组成的机械触手！

黑暗中响起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徐婉的呼吸突然急促：\"我想起来了...父亲临终前说过...徐阶在找太祖的'玄武机关图'...\"

污水突然退去。李庆阳感到脚底震动，整条排水渠开始倾斜。他们顺着水流滑向深处，最后摔在个巨大的青铜平台上。四周亮起幽蓝的磷火，照亮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数十具穿着官服的干尸呈环形跪坐，中间立着个龟蛇合体的青铜像，蛇口里叼着的正是失踪的传国玉玺一角！

\"活人祭...玄武祭...\"徐婉踉跄着爬向铜像，胸口的烙痕已经红得发紫，\"父亲...他们用父亲的...\"

李庆阳的剑突然自行颤动。王耀武的断剑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身断口处渗出黑色液体。当第一滴黑液落在青铜平台上，整个地宫突然亮起蛛网般的金线——那些都是隐藏在砖缝里的水银槽！

\"不是机关图！\"李庆阳劈手夺回徐婉，\"这是太祖设的水银杀阵！玉玺是...\"

铜像背后的暗门轰然开启。走出的人影让李庆阳浑身血液凝固——穿着龙袍的\"皇帝\"面容呆滞，脖颈处有明显的接缝痕迹。这个傀儡身后，真正的太子少师卢远道抚着长须微笑，手中把玩的正是传国玉玺缺失的那一角。

\"李爱卿来得正好。\"卢远道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声，\"陛下正缺个见证禅让的忠臣。\"

徐婉突然暴起，短刀直取傀儡皇帝咽喉。但刀尖在距目标三寸时突然转向，反而划破她自己的手腕。鲜血滴入水银槽的刹那，地宫顶部露出无数细孔，寒光闪闪的弩箭对准了所有人。

\"婉儿啊...\"卢远道叹息着摇头，\"你体内的北燕蛊虫，可是国师亲手种的。\"他转向李庆阳，\"至于李大人，山海关的捷报已经入宫——您可是阵斩北燕太子的功臣呢。\"

李庆阳突然笑了。他松开断剑，任其坠入水银槽：\"卢大人可知道，王耀武的剑为什么能断而不毁？\"黑液接触水银的瞬间，整个地宫剧烈震动，\"因为剑芯是北疆玄铁，遇水银则...\"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青铜像。李庆阳在混乱中扑向卢远道，却抓了个空。傀儡皇帝突然\"活\"了过来，僵硬的手臂竟使出精妙的擒拿手。两人翻滚间，李庆阳扯开了龙袍领口——锁骨位置赫然是杜文渊的胎记！

\"三个杜文渊...\"他侧头避开毒针，瞥见卢远道正往暗门撤退，\"替身、孪生兄弟、还有...\"

暗门里刺出的长剑结束了傀儡的动作。持剑者摘下玄武营头盔，露出赵虎满是伤疤的脸：\"大人！北燕水师已到长江口！\"

更令人震惊的是赵虎身后的身影。王耀武拄着铁杖蹒跚走来，脊背处凸起诡异的金属支架：\"老子...的骨头...哪有那么好抽...\"他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快走...水银蒸汽有毒...\"

地宫突然倾斜。传国玉玺一角滚到李庆阳脚边，他捡起时发现底部刻着微型地图——指向皇宫正下方的密室！徐婉这时发出非人的尖叫，她胸口的烙痕完全裂开，爬出只晶莹剔透的玉蝉。

\"玄武...惊变...\"王耀武的铁杖重重砸向地面，\"卢远道要...唤醒太祖镇压的...\"

玉蝉突然振翅飞向暗门。李庆阳追过去时，看见暗门后是条倾斜向上的甬道，墙壁上挂满了人皮灯笼。最前方那盏灯笼突然自燃，火光中映出卢远道扭曲的脸——他正在把玉玺残片按进个青铜龟的背甲！

\"拦住他！\"徐婉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那是镇国玄武的封印！\"

王耀武的铁杖脱手飞出，却在半途被凭空出现的冰墙阻挡。卢远道狂笑着拍下机关，整个甬道开始塌陷。在坠落的瞬间，李庆阳看见青铜龟的眼睛亮了起来，龟甲上的纹路组成完整的金陵地图，其中钟山位置标着个血红的\"祭\"字。

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李庆阳在漩涡中抓住徐婉的手，却发现她的皮肤正在玉化。王耀武用铁杖勾住石缝，嘶吼着抛出条绳索——竟是由人发编织的！

\"赵虎...带大人...去玄武台...\"王耀武的声音混在水声中听不真切，\"记住...真皇帝在...\"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李庆阳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徐婉完全玉化的左臂，和漂浮在水中的半块虎符。虎符断裂处露出丝帛一角，上面用血写着八个字：\"玄武既醒，朱雀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