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铮铮履约【拜谢!再拜!欠更37
六月下旬,
距离廉国公家卢小公爷制出手摇转扇已有十几日。
三伏天也到了中伏,
要是在未时(下午一点后)在室外走一走,呼吸到的空气都有干燥灼热的感觉。
衣服湿了,只消在太阳下走上片刻,很快就能晒干。
这般日光炙烤下,之前清凉的夜里,也开始热的让人辗转反侧睡不着。
当徐载靖正在自家院子里锻炼的时候,上朝的大周官员们,此时也都迈步朝着宫殿走去。
等来到宫殿门口列队的时候,闷热无风的天气,让大部分官员都要将笏板插到腰间,摘了官帽后,掏出手绢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一身绯红官袍的盛纮也是如此,擦汗的间隙,盛纮同身边的同僚说道:“这天也太热了。”
“是啊!等会儿进殿就会好些了,殿里会摆放着冰块,定然比这外面凉快。”
盛纮连连点头:“不错!”
说着,盛纮将官帽戴好。
随后便静静等着。
很快,
殿门口内官的喊声传来,殿外群臣鱼贯而入进到殿中。
进殿的盛纮,察觉光线有些不对的朝四周看了看,却是往日亮着的烛架上,今日居然套上了灯罩。
模糊的光线中,依稀有一人多高有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正立在宫殿四周。
除了盛纮看到外,其他朝臣也都看到了此物,皇帝还没来,众人不免低声议论着。
“盛大人,那新事物你可认得?”有同僚低声道。
盛纮虽然眼中略有恍然的神色,但依旧摇头:“不认得,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烛光中的同僚点点头,又道:“也不知今日殿下是否来听政。”
“应该会来的。”盛纮笑道。
“陛下驾到!”
随着内官的喊声,嗡嗡的议论声登时消失。
行礼参见后,皇帝笑着道:“众位爱卿,想必也看到了今日殿中的物件,此乃是工部新献的转扇,众爱卿今日就试试,看看能否消暑。”
站在皇帝身边,探头不停的赵枋,也将视线转向了大殿一旁。
高大强壮的宫城禁军,两人一组推着类似提起城门千斤闸的转盘,开始用力转了起来。
工部和宫中的各个衙门,并不缺心灵手巧经验丰富的能工巧匠。
如今有京中高门投钱,又有齿轮转盘的原理,不惜工本的制作下,这朝会使用的转扇自然精致异常。
这转扇似乎吸取了宫中的经验,吹出的是凉风,显然是放置了冰块,而且凉风中还有花香的味道。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众臣身上的暑气似乎一下就被吹得烟消云散了。
殿内的灯笼也被影响,灯罩内的烛光微微摇晃了几下。
几位须发灰白的紫衣大员,位置靠近转扇,也被这清风吹得眯起了眼睛,胡须随着清风晃动不已。
享受了片刻后,便有大相公拱手朗声道:“老臣,拜谢陛下仁爱众臣工。”
说着,大相公便跪倒在地。
其他众臣见状,纷纷附和。
这天上午,
积英巷,
盛家学堂院儿,
烈日炎炎,阳光炽烈,
院子外树上的蝉,似乎也被晒的心烦,嘶鸣声连绵不绝。
院子内,蝉鸣则几近于无,原因便是徐载靖和顾廷烨亲自上树,将树枝上的夏蝉一个个的‘就枝格杀’。
屋内,
已经‘’了样式的转扇,没有人摇动,正静静的立在角落里。
旁边三个兰的书桌后空无一人,明兰和如兰去了城外庄子,墨兰中了暑也没来。
穿着浅色薄衫的徐载靖坐在书桌后,脖颈间搭了一条沾水的毛巾,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听着上首庄学究讲课。
当有干燥烘人的过堂风从屋外吹来,徐载靖搭着毛巾或者出汗的地方,便是一阵凉爽。
“好!大家先休息片刻,吃瓜喝水解解暑。”
“是,学究!”
众人应是后,齐衡一边摇着手里的折扇,一边习惯性的朝明兰的位置看了几眼。
看着空出的座位,齐衡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徐载靖等人的小厮女使,纷纷上前接过自己公子的帕子,走到一旁将其放进盛放清凉井水的水桶中浸泡。
随后,用浸在进水里的西瓜甜瓜等果子,被人抱出来切开后递给众人。
上首的庄学究,手里拿着一角西瓜,看着学生们的样子,摆摆手道:“为师去外面竹林下乘凉,你们随意吧。”
听到此话,众人应是。
待庄学究离开屋子,顾廷烨便立即朝着亲随稚阙摆了摆手。
稚阙赶忙跑到转扇旁边,握着握把开始摇了起来。
众人凑在转扇前,感受着凉风,多是舒爽的叹出了气。
徐载靖低头看着身边个子太矮,只能头顶感受到凉风的长槙,便顺手一搂提到了半空中。
有眼色的不为,赶忙将墨兰的凳子搬了过来,放在了长槙脚下。
低头看了眼不落脚在凳子上的长槙,徐载靖无奈道:“不为,去把明兰的凳子搬过来。”
不为应是,很快便将凳子换好。
长槙见此这才不好意思的朝徐载靖笑了笑,站在凳子上享受吹风。
两天后,
趁着早晨凉快,老夫人带着两个兰从城外庄子回到了盛家。
巳时正刻(上午十点后)
室外的阳光已经有些晒人。
后院,
寿安堂,
老夫人坐在罗汉椅上手中捧着一盏消暑的饮子,疑惑的看着下首的盛纮,说道:“纮儿,你让学堂里的转扇停了?”
正在给老夫人扇扇子的房妈妈,也有些惊讶的看了过去。
准备喝饮子的盛纮,赶忙停下动作,带着鼻音点头道:“是的母亲。”
看着老夫人询问的眼神,盛纮放下茶盏,道:“母亲,陛下仁慈,前些时日在朝会的殿内布置了几个转扇,您是知道的吧?”
老夫人点头。
盛纮继续道:“工部的匠人也是厉害的,居然想出将铜管插入冰块中,再用风吹的法子。直让殿内十分清凉。”
“那纮儿你为什么要停了书塾里的?”老夫人疑惑问道。
盛纮摇头:“母亲,您有所不知,许是靠的转扇太近,吹的风也有些太凉了,几日下来,好几位相公居然染了风寒。”
“风寒?”
盛纮点头:“是的母亲,风寒!”
说完,盛纮也有些不舒服的揉了揉鼻子。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这是大相公们有些贪凉了。殿内如此清凉,殿外衙司里又热,一冷一热之下上了年纪的,定然要不舒服的。”
“母亲说是,所以如今朝会大殿内已经不再用冰块,只用井水!庄学究和大相公们年纪相当,因此儿子这才让学堂里停了转扇。”
“嗯,这等夏日,我也喜欢呆在清凉的屋子里,可你也要问问庄学究的意思!知道的说你关心庄学究身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吝啬冰块呢。”老夫人说道。
盛纮一愣,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儿子欠考虑了。”
老夫人笑了笑:“嗯,纮儿,你自己也要多多注意些。”“是,母亲。”盛纮起身道。
抬头看了眼点头的老夫人,盛纮又道:“那,儿子就先去书房了。”
“去吧。”
另一边,
葳蕤轩中,
王若弗摇着团扇抿着嘴,皱眉看着自家女儿如兰,道:“如儿,你这才跟你祖母去城外多久?怎么就晒成这样了!”
一旁的刘妈妈,看着肤色黑了不少的如兰,眼中也满是担忧,同时有些嗔怪的看了眼一旁的喜鹊。
感受着刘妈妈‘你是怎么看护五姑娘’的眼神,同样肤色被晒黑的喜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如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眼睛一转说道:“母亲,女儿不是得和六妹妹一起练马球么!这马球又不能在屋内练,只能去庄子上的麦场,外面太阳这么大,女儿怎么可能晒不黑?!”
“真的?”王若弗看着如兰问道。
“自然是真的,女儿怎么会骗您呢!”如兰理直气壮的说道。
闻言的刘妈妈,则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你是在麦场练马球练的咯?”
“是呀!”如兰点头。
王若弗恨恨的点着如兰的额头,道:“你真当你母亲我,没去过庄子上?”
如兰愣住:“啊?”
“我自小在你外叔祖父跟前长大,庄子上那是玩遍了的!这个时候庄子上正收夏粮呢,麦场都被占了,哪有你练马球的地方?”
如兰哑然,想起明兰在庄子上的所作所为后,改口道:“呃女儿是骑着马,拉着石碾子帮忙收粮啊!”
王若弗撇了眼如兰:“哼!不是顶着日头,捉蛐蛐去了?”
听到此话,如兰蹙着眉头朝喜鹊看去。
喜鹊继续低头,一点对视也不给如兰。
“别看了,我猜的。”王若弗说着,又叹了口气:“你就先在屋里憋上几日吧!晒的这么黑,怎么和林栖阁的丫头比?”
王若弗继续道:“让小公爷看到了,不嫌弃你才怪。”
想要犟嘴的如兰听到此话,无奈的抿着嘴,点了点头。
又看了眼如兰,王若弗这才转身朝外间走去。
刘妈妈给了喜鹊一个‘照顾好五姑娘’的眼神后赶忙跟上。
王若弗出了屋子,摇着团扇道:“都是小姑娘,明丫头瞧着脸色就没怎么变,如儿倒好,晒成那样!”
“大娘子,五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笑看着王若弗,刘妈妈继续道:“当年,您这年纪的时候,不也上树捉鸟下河抓鱼,五姑娘和您差不多!”
闻言,王若弗看向了外面空处,眼中满是回忆的神色,轻声道:“还是那个时候无忧无虑啊!叔叔婶婶疼我,也没有回王家后的那些个规矩。”
刘妈妈笑了笑。
“卫家的最近在干嘛呢?”王若弗问道。
“回大娘子,卫小娘最近都在绣东西,说是明姑娘的姨妈有了身孕,她先提前做着东西。”
“哟!”王若弗有些惊讶,道:“明兰姨妈怀上孩子可够晚的。”
“谁说不是呢!”刘妈妈道:“听卫家姨妈有了身孕,主家还给了红包,让卫姨妈在家中休息呢!”
王若弗蹙眉道:“嘶,那岂不是没有了例份?”
“卫小娘说是例份照发!”
“这主家可够仁厚的。”王若弗扇着扇子道。
没等刘妈妈搭话,王若弗看着外面,道:“去,让人再给学堂里送些冰块去,这等天气,柏儿说不准又要起痱子了!”
“唉!”刘妈妈赶忙应是。
傍晚,
炙烤大地的太阳落山,气温稍降。
天色暗下去后,
汴京城中点点灯火便亮了起来,夜里凉快,正店青楼附近,较白日里还要热闹不少。
宫城以东,
护城河边,宫墙上的灯笼倒映在河面上。
此处北边是东华门外大街,南边是距离不远的潘楼,东侧还有热闹的旧曹门街。
热闹的喧哗声,隐约从三个方向传来,越发衬得此处安静惬意。
柴家后院,
秋声苑,
明亮的灯笼悬挂在游廊顶下,不时有女使在廊下经过。
游廊外的草木中一片黑暗,有虫儿在唧唧的叫着。
院子正屋,
从外看去,门窗被屋内的蜡烛照的明亮。
清凉的室内,
有微风缓缓吹动着薄薄的帘子,
柴铮铮坐在桌后,就着烛光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魏芳直。
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账册,柴铮铮轻声道:“芳娘,你可记得来我院儿里多久了?”
没有抱琵琶,只穿了一身夏装的魏芳直抬起头,看着桌后的柴铮铮道:“回姑娘,大约有三年了。”
柴铮铮笑了笑,点头道:“不错!这么久,当初给你赎身的银子,这两日我瞧了瞧,已然是够了的,还多了五千贯。”
没等魏芳直说话,柴铮铮继续道:“这个买卖做的还行。”
魏芳直点点头。
柴铮铮朝着一旁的云木看了眼,云木会意,转身将备好的木盒从一旁捧了过来。
“既然芳娘你做到了,那我也要做到,这里面是你恢复良籍的所有东西。看看吧。”柴铮铮笑道。
云木看了柴铮铮一眼,迈步走到了魏芳直跟前,笑着将手里大门木盒朝魏芳直递了递。
在宫中御前表演琵琶都不紧张的魏芳直,此时却有些呼吸急促。
伸手摸了摸精致的木盒,魏芳直抬起头看了眼柴铮铮。
看着柴铮铮笑着示意的眼神,魏芳直这才接过木盒,垂首缓缓跪在了地上,沉声道:“芳娘拜谢姑娘大恩。”
魏芳直自小长在教坊中,见多了坊中女子的遭遇。
惊才绝艳如她这般的前辈们,以后颜老色衰嫁给商人便是最好的归宿。
像那位杨落幽杨行首是自毁面容,这才有了些许自由,要是没有之前子爵祝家和勇毅侯府的机缘,说不准日子会有多凄惨。
她就是一个商品,被教坊青楼压榨完最后的价值后,便如垃圾一般扔到了一旁。
魏芳直知道,凭她自己的本事要是在青楼中,至少还能红上五六年,青楼能榨出的价值远远不是这几万贯。
这也代表着,想给她脱了贱籍,难度超乎想象,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的。
而这些东西,也不是几万贯能买到的。
叩首拜谢,丝毫不为过。
桌后的柴铮铮看着三年来愈发美艳的魏芳直,笑道:“起来吧。”
一旁的云木笑着伸手,将魏芳直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垂泪的魏芳直,柴铮铮笑道:“以后你还在我名下的店里过活,怎么搞的像生离死别似的,别哭了。”
“是,姑娘。”魏芳直深呼吸了一下,梨花带雨的朝着柴铮铮笑了笑。
“去吧。”
柴铮铮笑道。
随后,看着魏芳直离去的背影,柴铮铮有些感叹的深呼吸了一下,许是在感叹时光吧。
接着,不知想到什么,柴铮铮朝着卧房方向看了眼,笑容再次浮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