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盯着远处那头正懒洋洋用虎爪拨弄一只野鸡的斑斓大虎,头皮有些发麻。
这帮乡亲,心也太大了。
那是老虎,会吃人的猛兽!忘了之前它怎么把那些偷猎者撕碎吞下肚的?
张卫国凑近,压低声音:
“狗哥,‘大妹’真不咬人。
昨儿山娃那憨小子,还跑去摸了摸它的屁股,‘大妹’挪了挪身子,搭理都没搭理。”
一群狠人!张诚懒得再纠结这事,扬声道:
“我从县里带了些东西回来,帮过忙的乡亲们,过来分一下!”
老村长一听,立马眉开眼笑,从兜里掏出三百六十五块钱,嗓门洪亮:
“上次帮二狗子贷款的乡亲们,都过来!二狗子把钱还了,每人五块红利,还有大米白面!”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我就说二狗子办事牢靠,这才几天,钱就回来了!”
“二狗子,能帮上你,叔高兴!这钱就算了!”
一个汉子推辞。
张诚直接把钱塞他手里:
“叔,一码归一码。”
也有人酸溜溜地嘀咕:
“咱们没帮贷款,但也跟着跑了一趟县城,那大米白面……“
张诚仿若未闻,招呼着那些帮过忙的村民,径直走向代销店。
代销店内,六个挑夫正呼噜呼噜吃着指面。
老花婶眉飞色舞地解开一个个麻袋,露出雪白的大米和面粉。
听到动静,老花婶赶紧迎出来。
“招财叔、卫国,你们搭把手分粮。
村长,您给大伙儿发钱!”
张诚麻利安排。
“好嘞!”
“都排好队,别挤!”
老村长维持着秩序。
一时间,代销店门口全是道谢和夸赞。
张诚脸上挂着笑,这种被认可的感觉,确实不赖。
而那些没出力的,则远远站着,交头接耳。
“嘁,当初去县里,俺们不也跟着跑腿了?现在倒好,一点好处没有。”
“就是,他搬家时,俺还帮着搬东西呢!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个婆娘撇嘴。
“哼,拿乡亲们的钱去投机倒把,早晚得进去!”
一个汉子压低声音,语气却满是幸灾乐祸。
他们不知道张诚具体做了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们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
“走了走了,有啥好看的。
不就五块钱几斤米面,谁稀罕!”
不多时,领了好处的村民们心满意足地散去。
挑夫们也各拿了五毛钱工钱,离开了张家村。
代销店内,张诚、老村长、张聚财几人围着火炉坐下。
张聚财好奇:
“二狗子,大脑袋和剑豪在县里,帮你做什么大买卖?”
“卖服装。”
“他俩?”
张聚财嘴角抽了抽,
“就那俩榆木疙瘩,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就不错了。”
老花婶不乐意了,瞪眼:
“招财,话不能这么说!二狗子能用大脑袋,说明大脑袋有那份能耐!”
“是是是,俺说错话了,该打嘴!”
张聚财连忙改口,暗道自己没眼色,张大脑袋的亲娘可就在跟前。
张诚给众人散了圈华子,浅笑:
“只要肯学,大脑袋哥和剑豪肯定能行。”
“还是二狗子有眼光!”
老花婶听得心里舒坦。
老村长吸了口烟:
“二狗子,那你啥时候再回县里?”
“暂时不去了。”
“哦?县里买卖不做了?”
“嗯,服装店交给他们打理,我先歇歇。”
张诚含糊带过。
“那开春上工……“
“不上。”
张诚摇头。
种果树、挖渠修路,他可没那闲工夫。
几人正聊着,张诚的老娘一阵风似的冲进代销店。
她一眼瞥见火炉边的张诚,脸色骤然狰狞,二话不说,扬起枯瘦的爪子就朝张诚脸上抓来。
“老嫂子,你这是做啥!”
“老明家的,住手!”
众人大惊。
张诚眉头一拧,霍然起身,险险避开。
“你个挨千刀的畜生!要不是你咒俺孙子,俺孙子怎么会没!俺跟你拼了!”
老娘像疯了一样,再次扑上。
老花婶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
老村长脸都黑了,呵斥:
“老明家的,你胡吣什么!孩子没了,怎么能怪二狗子!你这是老糊涂了!”
“俺不管!就是他!这个白眼狼害死了俺的孙子!”
张诚沉着脸,看着在老花婶怀里撒泼打滚的老娘,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这时,老张面色复杂地赶到,对着老娘低吼:
“闹够没有!闹够了就回去做饭!”
老娘平日再横,也怵老张发火,顿时蔫了。
老张拉起她的胳膊,也不跟众人打招呼,拖着她就往外走。
“唉!”
老村长重重叹了口气,
“也是苦了二丫那孩子。”
与此同时,老屋内。
张走山和李大力推门而入,自顾自地在火炉边坐下。
炉火边,张安双目无神,形容枯槁。
这两人比张诚他们大几岁,平日里不怎么来往。
张走山瞥了张安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安子,二狗子如今发了大财,你这当亲哥的,他就没拉扯你一把?”
“二狗子“
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张安耳朵。
他猛地抬眼,死死盯住张走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别他娘的在我面前提那个畜生!”
“啧啧,那可是你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李大力慢悠悠地接话。
“闭嘴!”
张安嘶吼。
张走山和李大力对视一眼,笑容更深。
“安子,你就这么恨二狗子?”
张走山问。
“我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要不是他咒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会死!”
张安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
“那你想不想……让他也尝尝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滋味?”
李大力压低声音,像毒蛇吐信。
张安浑身一震,警惕地打量着两人:
“你们想干什么?”
“二狗子当初一句话,俺们屁颠屁颠跑去县城给他帮忙。
现在呢?就因为没帮他贷款,他就把俺们当屁放了!”
张走山愤愤不平,
“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给他点教训,俺们这口气咽不下!”
李大力从兜里摸出三根皱巴巴的飞马烟,递给两人,继续煽风点火:
“他那个代销店,可是他的心头肉。
要是那里头的东西……嘿嘿……“
张安呼吸急促起来:
“代销店有老花婶守着,还有施阳阳那个疯婆娘……“
“俺们早打听清楚了!”
张走山凑近,
“赵知青经常把施阳阳喊走,店里就老花婶一个老太婆。
而且,二狗子这次回来,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进店……“
李大力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安子,你就说,干不干?”
张安脸上阴晴不定。
这要是事发,可是要坐牢的!
“安子,怕什么?”
张走山嗤笑,
“他张二狗再狠,还能把他亲哥送去吃牢饭?再说了,咱们手脚干净点,谁知道是谁干的?”
李大力加了把火:
“村里人都说,张二狗是条龙,你张安连条虫都不如。
他凭什么过得那么好,你却连儿子都保不住?这口气,你咽得下?”
“他凭什么……“
张安喃喃自语,眼中的血丝越来越浓,最后汇聚成一片猩红。
“特娘的!我跟你们干!”
张安猛地一拍大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好!”
“这才像个爷们!”
李大力和张走山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安子,等我们消息。
到时候,你可别掉链子!”
“我张安说到做到!”
两人心满意足地离开。
张安死死盯着跳动的炉火,那火光在他眼中扭曲成张诚的脸。
“二狗子,别怪我……是你先害死我儿子的!”
他坚信,是张诚的诅咒,夺走了他的一切。
张诚回村前,预料到会有些闲言碎语,却没料到,人心的恶,会来得如此直接和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