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杜寒才会抢先夺取船只。
若无船只驻守,他在海上毫无优势可言。
一旦对方刻意刁难,他甚至无法离开这座岛。
许多人因此丧生,但也有少数人因祸得福。
冲突之际,还有几名死囚尚未执行死刑,杜寒并未继续追究,而是每人鞭打一顿了事。
无论以何种罪名判决,无论采用何种方式执行,其最终目的都是震慑活人,传递信息——你们若如此行事,结局亦然。
对于行将赴死之人,罪名如何、方式怎样皆已无关紧要。
眼下这般光景,数百条性命如同草芥般陨落,早已无人关注他们的生死。
这样的结局带来的威慑效果已近乎于无。
既然毫无价值,杜寒也不愿再费力气动手。
若此刻放过他们,反倒能体现他的仁慈与宽容,其效果远胜于杀戮。
亡者多为新征召的逃兵及那些女子,她们本就孤苦无依,来到此地不过数日,故而他们的离去并未在西山寨掀起波澜,也无需杜寒特意抚慰。
乱世之中,人命轻贱如犬。
待到次日破晓,这些不幸者的身影便已被世人遗忘。
但对受伤者,杜寒却严令悉心救治。
当见到伤员得到精心照料时,每个人心中都深受震撼。
如今领兵之人往往视伤患为累赘,随意弃之门外之事屡见不鲜。
人们最惧怕的并非死亡,而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杜寒此举使全营士气大振,众人皆从伤员境遇联想到自身。
老者自不必言,新加入者亦暗自庆幸得遇明主。
在这悄无声息间,西山寨的团结渐成雏形。
掩埋完逝者后,杜寒终于得以抽身处理船只事务。
此次共夺取十六艘战舰:八橹快哨四艘、风快尖哨四艘、十桨飞船两艘、四百料沙船两艘、五百料福船两艘。
当时这些船仅配水手,即便如此,十六艘船依旧容纳了四百余人。
正是由于精通航海之道,杜寒方能一眼识破水师的伎俩。
操纵海船需团队协作,数千人妄图掌控上千艘战船实属痴心妄想。
四百余水兵被集中于营外广场,四周布满全副武装的宪兵。
水兵们心中忐忑,不仅换了主人,连身份也转为右百户所的军户。
这一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他们心生恐惧。
他们虽不陌生杜寒,但彼时他非直属上司,故言行随意。
如今情形不同,尤其昨日杜寒对水师的冷酷表现,让他们对他充满敬畏。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面对水兵复杂的目光,杜寒终于开口,“在你们加入我的队伍前,我得先说明我的规则,以免日后有误会。”
杜寒的话让士兵们内心颤抖,他们潜意识里仍期待他能安抚甚至笼络他们。
人们常说带兵之人需懂得笼络人心,可杜寒却一开口便是冷冰冰的警告。
“在水师里,各位多少都与熟人同僚共事,也有信赖的长官。
如今直接被调来此处,心中定有人不服。”他站在土台高声说道,浑厚的声音在营地上空回响,“这样吧,给诸位一个机会,不愿留下的可以立即离开,我杜寒绝不会阻拦。
若决定留下,则每人发放二十两银子作为安家之资,给你们半刻钟思考,由你们自行抉择。”
话音未落,底下的嘈杂声便开始此起彼伏,对许多水兵而言,这笔银子极具诱惑力。
“我愿意留下!”
“请将军赐我效命的机会!”
待杜寒话毕,众人纷纷呼喊,不少人已急不可耐地表明立场。
“安静!”杜寒双臂一举,轻喝一声,人群逐渐平息下来,“你们得想清楚,这银子可不是随便就能拿到的。
军规与训练强度远胜于水师,日后若有违抗军纪者,休怪我不讲情面。
计时开始!”
“时间到!听我号令!”片刻后,杜寒挥动手臂示意两侧,“想留下的往这里,要走得去那边,动作快些!”
顿时,营地内乱作一团。
有人争先恐后奔向留下的区域,仿佛晚一步便会错失良机;也有人缓缓走向另一边,显然对那二十两银子兴趣不大。
更滑稽的是,还有一些人在这两处之间反复徘徊,跑来跑去数次仍犹豫不定。
直到杜寒出声制止,竟还有数十人仍在四处乱晃,有些人索性站着不动,东张西望。
“这些人算什么?张斌良手下是怎么调教的?”这一幕既让杜寒哭笑不得,他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朝王鹏喊话,“再给十息时间,继续游移不定的,全部格杀勿论!”
王鹏听罢一愣,很快明白过来,迅速朝着那些人快步走去,边走边高声疾呼:“十息之内必须做出决定,不然我就要动手了!来回折腾的,一个不留!”
旁人帮忙选择果然高效,还未等王鹏喊完,中间的人群已然散尽,速度之快甚至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看着四散奔逃的士兵,王鹏只能干笑几声,“这些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
最后选择离开的有百余人,杜寒并未刁难他们,也没试图挽留。
毕竟,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他们近两年的薪俸,不在乎这笔钱的人,要么是水师将领的心腹,要么是有其他谋生手段,留下他们只会带来隐患。
很快便完成了人员的统计,共计三百二十六名水兵被留驻于右百户所。
杜寒随即下达指令,为这些人登记造册。
一旦他们按下手印,便意味着与觉华岛水师再无瓜葛。
接着,他允许这些人返回整理行装并搬迁,同时派遣了几辆骡车和马车协助搬运。
经过多次往返,总算将家属与家当全部转移完毕。
忙碌至天色渐晚,杜寒命李政带领队伍妥善安置这些家眷,并特别嘱咐需在营地内划出专门区域居住,而自己则重新召集这些水兵训话。
“自今日起,你们以及这些战船……”杜寒指向战船,语气十分笃定,“已彻底脱离了旧有的联系。
我们同属这片海域,为了和觉华岛水师明确区分,必须采用一套全新的标识方式!从今往后,你们不再被称为水师,而是海军!”
海军?水兵们起初有些困惑,但稍加思索后,都觉得颇为合理——常年漂泊海上,称呼为海军也未尝不可。
况且,人家才是统率,爱怎么叫自然由不得他们。
许多将领都喜欢给部下取些名号,比如“白杆兵”“戚家军”“龙虎营”等,杜将军想叫海军,那就叫吧。
“我们需要调整的地方还有很多,觉华岛海军将是一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部队,必须与原水师划清界限。
今后一出门,就得让人一眼看出是海军到了,可别再被人误认为是觉华岛水师,否则我脸上挂不住!”杜寒话语间透着强硬,仿佛根本瞧不上昔日的水师。
听罢此言,原本属于觉华岛水师的众人内心泛起复杂情绪,既有几分不服,又有隐隐期待。
依照杜寒的要求,水兵们被重新编组。
尽管原有的职责与位置保持不变,但杜寒深知,海军不同于其他兵种,它是一个高度专业化、技术化的队伍,训练一名合格水手远比训练普通士兵困难得多,所以轻易不会变动其岗位,除非有充足的后备力量替代。
按照他的指示,每艘战船均分配了编号,并用白漆标注在船首。
编号从001开始,直至016结束,每艘船都有专属编号。
虽然岗位未变,但名称有所更改:原先的捕盗改称舰长,掌号者称副舰长或大副,舵工改为水手长,其余水兵依岗位依次更名。
这一系列变化令大家皆感喜悦,因多数人的头衔中多出了个“长”字,让人自觉像是晋升了一级。
既然是舰队,必然要有指挥全队之人。
杜寒环视一圈,在人群里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梅大志。
杜寒当场宣布,由梅大志暂代海军司令之职。
众人听后皆有些茫然,不知海军司令为何物,直至杜寒解释完毕,大家才豁然开朗,而梅大志却因兴奋涨红了脸。
杜寒选择梅大志并非因其能力出众,而是因为在场诸人中,他仅对梅大志稍有了解。
用人唯亲、唯熟,虽听来刺耳,却是古今通用的基本准则。
没有人会贸然启用完全陌生之人,不了解便无法信任,如此风险远大于任人唯亲。
初步分配完毕后,杜寒迅速为新成员讲解章程,尽管时间紧迫,但他明确表示,不会给予海军过多适应期,自明日始即按章程行事。
经此一番调整,西山营寨军心渐稳,上下认同感迅速攀升,人们意识到杜寒是一位勇于担当的领导者。
追随他不仅生活无忧,危急时刻亦能获得庇护,与只顾自家护卫的其他将领不同,此处人人皆受重视,若非如此,还能有何人可敬?
不论古今,带领众人做事始终不易。
即便拥有十万兵力,也未必能确保全员平安归来,此话并非夸张。
训练士兵困难重重,将其锻造为精锐更是难上加难。
练兵不仅需耗费金钱,还需大量时间及适宜的环境。
和平时期培养精兵所需时日更长,许多平日吹嘘不已的队伍一旦投入战场便溃不成军。
物质与精神虽相互影响,但精神无法果腹,关键仍在物质层面——后勤保障、财政支持以及装备供应等。
在明末动荡局势下,只要后勤充足,士兵自然渴望温饱,将领亦渴望建功立业。
只要物资充裕,士兵得以温饱且怀抱建功立业的梦想,便愿为之效力。
反之,若衣食无着、饥寒交迫,则根本谈不上军心士气与战斗力。
此外,士兵需有归属感,若军队过于涣散,将领仅图私利而不思作战,即便后勤充裕,最终到基层士兵手中却所剩无几,这样的军队难以维系,遑论具备战斗力。
杜寒作为穿越者,对于眼前局势有着深刻理解,接下来的重点是加强军队的后勤供给。
这一优势再次得以体现,他早已预见这将是极寒之冬,首要任务便是确保部下的防寒措施。
无论多么精良的装备,终究需要人力来操控。
营地里的训练正火热展开,那些女兵在组织后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
为了抵御寒冬,杜寒大量购入狗皮、棉花等物资,尽管营中已储备不少棉花,但制作军需品仍需更多原材料,冬季的到来成为采购的绝佳理由。
只要有资金,便无需担心货源。
战争并未阻碍商业流通,杜寒放出信号后,商船迅速送来了所需物资。
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商人渠道的高效令人赞叹,只要付得起钱,他们可提供一切所需。
满洲人对晋商的重视并非无缘无故,仅凭这些商人,满洲才能维持战争所需的资源。
缺乏物质支撑的勇气不过是空谈,若非晋商支持,满洲难以维系现状;反之,没有满洲的需求,晋商也无法致富,两者实属互利共生。
狗皮帽、棉衣棉鞋均为东北冬季必需品,杜寒无视旁人异样的目光,直接将设计图交付许娘子,要求五日内完成6500顶狗皮帽、6500套棉衣、6500双棉鞋、6500副绑腿及6500副棉手套的制作,这足以满足右百户所全员配备。
人们用奇怪的眼光注视杜寒,因其提供的样式无论是棉衣还是狗皮帽,皆非这个时代应有的设计,且不分性别……
杜寒没时间细究男女差异,如今天气已然寒冷,163年再过十余日便进入隆冬,避免伤亡才是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