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之间有点小打小闹很正常,您是班主任,在学校内部教育批评一下,把事情化解了不就行了?怎么会闹到让家长都出面的?”
“而且,刘夏荷同学我了解,她平时学习那么刻苦,文静得很,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
“倒是那个陈小军,仗着他爸是陈副主任,在班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说话就拽得不行。这次肯定是他先挑衅刘夏荷,人家小姑娘被欺负急了才还手的。他挨那一下,也是活该!”
赵老师听着虞梦瑶这番条理清晰的分析,脸上的苦涩更浓了。
他苦笑一声:“虞梦瑶同学,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凑近虞梦瑶,声音压得更低。
“那陈小军他爸,是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陈宏斌啊!人家是当官的,我能怎么办?我要是处理得让他不满意,他给我穿小鞋,我这班主任还当不当了?这工作还要不要了?”
“我又不像你。你们虞家在平安县是什么地位,谁不知道?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人给你兜着。”
“我呢?我就是个教书的,无权无势,可不得凡事都得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吗?”
虞梦瑶听着赵老师这番话,心头掠过一丝鄙夷,却也夹杂着几分理解的无奈。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叹,默默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现实得让人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下午的时候,陈小军果然还是被送来上学了,脸上虽然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但那股子不服不忿的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陈宏斌和郭秀琴从医院狼狈地逃回来之后,一进家门,陈宏斌就再也压不住心头的邪火。
他指着耷拉着脑袋的陈小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小王八羔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老子今天在外面这张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郭秀琴也在一旁叉着腰,尖声附和:“就是!你个惹祸精!在学校里就不能给老娘安分点?非要去招惹那些不该惹的人!现在好了,你爸都差点让人给撸了!”
陈宏斌余怒未消,喘着粗气,指着儿子的鼻子警告道:“以后在学校里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特别是那些看着不起眼,但可能有后台有背景的人,给老子躲远点!听见没有?!”
陈小军被父母这通混合双打骂得晕头转向,心里头委屈得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小声地嘀咕:“我……我怎么知道哪些人有后台,哪些人有背景啊?那个刘夏荷,不就是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吗?妈你一开始不也说她家穷酸,让她滚远点吗?怎么现在全成我的错了?”
而且,他明明记得是刘夏荷先动手打了他,他才还手的!现在倒好,自己挨了骂,还要背锅!
尤其是陈宏斌临出门前,还特意板着脸,用命令的口吻叮嘱郭秀琴:“下午,必须让那小子去给刘夏荷道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不然这事没完!”
陈宏斌走后,郭秀琴看着儿子那副垂头丧气的怂样,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没处撒。
让她儿子去给那个乡下丫头片子道歉?她自己都觉得憋屈,可她男人的话,她现在是不敢不听了。
她没好气地对陈小军说道:“听见你爸说的了?下午去学校,老老实实去跟那个刘夏荷说句对不起!”
陈小军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脖子一梗:“我不去!”
“凭什么?!”他一脸不服气地嚷嚷,“明明是她先打我的!我脸都被她抽肿了!我没错!我不道歉!”
郭秀琴被他这犟驴脾气顶得肝火旺盛,但想到丈夫在医院那副窝囊样,她也只能把火气强压下去。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叫你去你就去!随便说一句‘对不起’不就完了吗?走个过场,应付一下!难道还真能让你掉块肉不成?”
陈小军依旧把头偏向一边,嘴巴噘得能挂油瓶,“我就是不想道歉!”
郭秀琴抬手就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你要不去,就等着你爸收拾你吧!”
想到陈宏斌平时说一不二的性格,陈小军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却说刘夏荷,虽然平日里文文静静,不声不响,但骨子里却藏着一股子乡下姑娘特有的韧劲和血性。
上午那会儿,她能豁出去跟陈小军动手,已是让班上不少平日里受够了陈小军鸟气的女生暗暗叫好。
“夏荷,你可真行啊!居然敢揍陈小军那个讨厌鬼!”
“就是就是!他平时仗着他爸,没少欺负我们女生!不是扯人家辫子,就是偷偷掀前面女同学的裙子,恶心死了!”
“以前谁敢惹他啊?他爸可是县委办的呢!你打了他还能没事,太厉害了!”
要知道,陈小军仗着老爹陈宏斌的势力,在班里简直就是个小土皇帝,平日里调皮捣蛋,捉弄女生是家常便饭。
有胆子小的女生被他扯了头发,也只敢偷偷抹眼泪。
更有一次,他竟然趁着一个女同学弯腰捡东西的时候,伸手去撩人家的裙子,虽然没得逞,但也把那女同学吓得面无人色,哭了好几天。
这些事,赵老师不是不知道,但碍于陈宏斌的面子,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批评几句也是不痛不痒。
如今,刘夏荷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乡下丫头”,不仅打了陈小军,听说今天她姐夫来学校了,还把陈小军的妈给气走了,简直太厉害了!
一时间,班里那些原本因为刘夏荷穿着朴素,口音带着乡土气,而有些若有若无排挤她、看不起她的同学,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那眼神里,有惊讶,有佩服,更有几分隐隐的敬畏。
下午最后一节课,陈小军回到学校了。
因为记着郭秀琴说的话,陈小军磨磨蹭蹭地走到刘夏荷的座位旁,那张平时嚣张跋扈的脸此刻因为憋屈和愤怒而涨得通红。
他梗着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喂,刘夏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