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仲青的话让楚青恬不禁陷入了沉思，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你和我，我们都没有时间按部就班地活着！青恬，如果我之前说了什么唐突的话惹你不开心了，我诚恳地向你道歉。青恬，你要知道，我们的相遇是由无数无法重来的偶然促成的，我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只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越早越好。”

“所以……你想让我成为你不确定人生的一部分？”

钱仲青摇摇头：

“青恬，你是独立的个体，我们谁都不是谁人生的一部分，我只是想在我有限的人生里，尽可能久地跟你在一起。”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想要找一个普通人结婚生子，平凡安稳地度过一生呢？你必须承认，我如果和联大的某一位男同学结婚，应该更容易白首偕老吧？”

“原来如此，若是依照这个标准，我的确不是一个好的伴侣。”

楚青恬叹了一口气：

“真无趣，这样就认输了？我还以为你会反驳我呢！”

钱仲青转忧为喜：

“平生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无趣’。我当然可以反驳你，有人满身弹孔，却依然从战场上能活着回来，有人只是吃了一块牛排却被噎死了，所有人发生意外的几率其实是均等的。可是我也明白，在没有绝对的是非标准的问题面前，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去一昧地反驳别人，并不是绅士之举。”

“我记得你说你之前追求心仪的女子喜欢喝咖啡，压马路，看电影，现在都不喜欢了吗？”

钱仲青一愣，一时间没明白楚青恬的意思。

“怎么办呢？这些事情都蛮喜欢的，可惜没有人陪我做呢！”

钱仲青突然有所领悟：

“青恬，你刚刚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我其实是有机会的？”

“then we’ll see.”

“that’s enough for me.”

楚青恬没再开口，转身离开翠湖边，接着朝昆中南院走去，钱仲青满怀欣喜，亦步亦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蜿蜒曲折的庭院，钱仲青一边紧紧跟随楚青恬的脚步，一边认真观察和记忆着沿途的景物，幸好天上的月轮几近圆满，看清来路对钱仲青来说并不困难。

两人终于走到了昆中南院的女生宿舍门口，楚青恬指了指面前毫不起眼的二层小楼：

“我到了。”

钱仲青好奇地上下打量：

“原来你住在这里啊！”

“谢谢你送我回来，那……我就先回宿舍了，你……路上小心。”

楚青恬说完，没等钱仲青回答，便转身跑进了宿舍大门。

“哎……”

钱仲青还想说什么，可早已不见楚青恬的人影。钱仲青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脚下，觉得自己的影子看起来特别孤苦伶仃。他出神地看着那黑洞洞的大门口，脑海中思绪万千，一时间迈不动脚步，舍不得离开。

此时二楼靠东的一个窗口突然亮了灯，接着便传来一阵女孩子的嬉笑声，钱仲青努力想听清她们说了什么，却只听出了一句：“这是穿了谁的衣服呀？”随后钱仲青便隐约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只见楚青恬抓着他的军服外衣，从宿舍大门口冲了出来，又羞又窘地跑到他跟前。

楚青恬把衣服朝钱仲青怀里一塞就想往回跑，却被钱仲青一把抱住了，此时只听楼上一阵激动的哄闹，钱仲青朝那亮着的窗口一看，窗户早已打开了，窗前好几个脑袋挤挤挨挨地凑在一处，只见一人伸手把其余几人都从窗口拉了回去，接着那人关了窗户，拉了灯，一切又归于沉寂。

钱仲青抚摸着楚青恬无比顺滑的发丝：

“青恬，你说我活得着急，这我承认。但我决定现在就跟你表明心意，并不是一时冲动的行为。我不想让你把时间浪费在揣度和猜测我的心思上，若你对我无意，天地之大，咱们各自广阔。若我有这个幸运获得你的青睐，我很愿意和你慢慢来。青恬，跟我在一起，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一切都可以按照你的意思来，只要我们在一起，怎样都好。”

“可你不是要服从军令吗？谁知道哪一天……”

“所以在那天到来之前，咱们每分每秒都不应该浪费呀！”

“可人心总是会变的，你怎么把话说得如此绝对？”

“人也都是会死的，说不定在我变心之前……”

楚青恬一把捂住了钱仲青的嘴：

“不许你说！”

钱仲青捉住楚青恬的手，接着说道：

“如果我死了，中华好男儿千千万——”

“别再说了！”

钱仲青看着楚青恬发红的眼睛，轻声安抚道：

“我不说了，不说了。”

这时候楚青恬慌张地叫了一声，钱仲青立马紧张地问道：

“怎么了？”

“羊肉汤！我忘给钱了！”

看到钱仲青的笑容，楚青恬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你又偷偷付钱了！你这人怎么总是说话不算话，大骗子！”

钱仲青举起手来，正色道：

“我钱仲青郑重发誓，下次一定一定让你请！”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之前不是说你把钱都花光了吗？”

钱仲青把裤子口袋掏了出来：

“这回是真的花光了，一分不剩。”

“那你以后怎么办？”

“你真不用为我担心，在新运医疗队工作是有薪水的，虽然不多，也够用了，而且明天就是发薪日了，放心吧，我饿不死的。”

见楚青恬仍是半信半疑，钱仲青笑道：

“不信你明天去校医室问他们几个！”

“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你是想骗我去校医室看你吧？”

钱仲青举起双手，大呼冤枉：

“天地良心，我钱某人对天发誓，绝无——”

此时楚青恬伸手拉住钱仲青的领带轻轻往下一拽，他不由得弯下腰来，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为了感谢你今日的慷慨，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天在礼堂，即便是你不竞拍领舞，只要你走过来邀请我，我就会同意的。”

楚青恬说完在钱仲青的脸颊上匆匆印下一吻，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转身跑远了。

钱仲青看着心上人的身影消失在宿舍的大门里，人已走远，那门扉还在轻轻晃动着，发出吱嘎的声响，一如钱仲青摇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