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芎孔韵·盱江卷》(上卷)(1 / 1)

楔子

明崇祯初年,盱江流域的春雨总是带着化不开的黏腻。抚州府“孔心村”的药农抚伯,蹲在红壤坡地前,手里捏着半块刚挖的芎藭根茎。断面的中心,一个针尖大小的孔洞赫然在目,周围的放射状纹理像涟漪般散开,油点稀疏却清亮,辛香里混着盱江的潮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扬之气。

“这孔,是咱盱江芎的‘气门’。”抚伯对年幼的儿子说,“蜀地的芎实心,咱这有孔,气才能顺着孔往上走,郁在心里的闷,堵在头上的痛,都能顺着这气散了。”此时,这“有孔的芎”还没有“抚芎”之名,只被当地人唤作“孔心芎”,它的断面特征与“开郁”功效,还藏在盱江沿岸的药农口诀里,未入典籍。

崇祯七年,《抚州府志》的编修们踏遍辖地采集物产,当他们的马车停在孔心村时,正遇上村民用“孔心芎”治疗雨后频发的“郁气头痛”——患者多眉峰紧蹙,诉“头重如裹,胸胁发胀”,喝了孔心芎煮的药汤,往往一炷香后便舒展眉头:“气顺了,头轻了。”编修们在《府志》草稿上记下:“盱江沿岸产芎,性轻扬,可解胸胁郁胀,其形略异于蜀产。”

他们未曾料到,这“形略异”三字,藏着“中心有孔”的秘密;更未曾想到,百年后《本草纲目拾遗》会为这“孔心芎”正名,称其“中心有孔者是”“专于开郁上升”。而这一切的开端,都在崇祯年间的盱江岸边,在抚伯捏着断面的指缝里,在《抚州府志》那行语焉不详的记载中,悄悄埋下了伏笔。

第一回 盱江潮润生孔芎 药农初识透气功

明万历年间,孔心村的抚伯祖父(时人唤“老抚翁”),是第一个留意到芎藭“中心有孔”的人。那年盱江发大水,红壤坡地被泡了半月,灾后种下的芎藭,采收时竟大多在断面中心长出个小孔,像被虫蛀过,却又圆整得蹊跷。

“这孔是好是坏?”村民们犯愁,老抚翁却留了个心眼,把有孔的芎藭单独晾晒。冬日里,他老伴头痛伴胸胁胀,像有团气堵着,用寻常芎藭煮水,痛稍缓,气却散不去;老抚翁试着用有孔的芎藭,配了点陈皮,老伴喝了半碗,忽然嗳气连连,说:“胸里的气顺着孔跑了!”

老抚翁来了兴致,对比有孔与无孔的芎藭:有孔者,辛香更淡却更清,煮水后汤色浅黄;无孔者,辛香烈而浊,汤色深褐。他让村里的“郁气病”患者试用,十有八九说“有孔的芎,气能钻到头里,把闷劲带出来”。

“这孔不是虫蛀的,是盱江的水和土给的。”老抚翁蹲在红壤地里,抓起一把土,土粒黏而不板,混着细碎的沙砾,“咱这红壤潮,芎的根在里面,得留个孔透气,不然气憋在里面,就长不出这清劲。蜀地土燥,芎不用透气,所以实心。”

孔心村的药农们开始刻意留种有孔的芎藭,发现:种在红壤掺沙的坡地,孔更圆;种在黏土地,孔易歪;用盱江的活水灌溉,孔周围的油点更亮。老抚翁给这芎藭起了个名——“孔心芎”,说:“名字里带‘孔’,才对得起它透气的本事。”

第二回 郁气横行试孔芎 医家初辨异蜀产

明泰昌年间,抚州府连遭水旱,百姓多愁眉不展,一种“郁气头痛”蔓延开来——痛时不似风寒那般尖锐,却像有块湿布裹着,伴胸胁胀、嗳气频,用蜀芎配白芷,往往“痛减而郁存”。

府衙的医官王大夫,听闻孔心村的“孔心芎”能散郁气,带着蜀芎来到孔心村。抚伯(此时已成年)切开孔心芎与蜀芎,断面对比鲜明:蜀芎实心,油点密如星,断面紧实;孔心芎中心有孔,油点绕孔分布,断面疏松如海绵。

“就用它试试。”王大夫取孔心芎配柴胡,给一个郁气最重的书生喝。书生科举落第后,头痛如裹,夜夜难眠,喝药不到一个时辰,竟说:“头里像开了个天窗,气顺着孔往上冒,清爽多了!”连喝三日,书生不仅头痛消了,还能提笔写诗,叹道:“这孔心芎,比劝慰的话还管用!”

王大夫又做了个试验:选二十个郁气患者,十用孔心芎,十用蜀芎,均配香附。结果孔心芎组,八人郁气全散,二人好转;蜀芎组,四人好转,六人仍觉气闷。王大夫在《抚州医案》中写道:“孔心芎,性轻扬,气能上达巅顶,旁通胸胁,解郁之功胜蜀产,其中心有孔,恐是气行之径。”

他想给这芎藭定名“抚芎”,却因“抚”字有地域局限,未敢妄定,只在案中称“盱江孔心芎”。但“孔心芎解郁胜蜀芎”的消息,已顺着盱江传到周边州县,药商们开始来孔心村收购,虽价不及蜀芎,却成了治郁气的“抢手货”。

第三回 红壤雾露育孔性 种植技艺渐成形

明天启年间,抚伯在祖父“留孔种”的基础上,总结出孔心芎的“三宜三忌”种植法:

- 宜红壤掺沙:红壤保水,沙砾透气,孔心才圆;忌纯黏土地,易烂根,孔易歪。

- 宜雾多坡地:盱江晨雾浓,芎叶带露,能养出清劲;忌强光直射,易让辛香变烈,失却开郁之功。

- 宜豆芎轮作:前一年种黄豆,根瘤能肥土,次年种芎,孔周围油点更密;忌连作,连作则孔小油稀。

“这孔是活的,”抚伯对儿子说,“土松,孔就大;雾多,孔就润;肥足,孔周围的油点就亮。它像个晴雨表,能看出咱种得用不用心。”他还发现,采收时间对孔心影响极大:秋分后雾散采收,孔心最圆,油点最亮;若早收,孔未长实;晚收,孔易瘪缩。

有个外乡药农不信,在自家黑土地种孔心芎苓种,长出的芎藭虽也有孔,却小而暗,油点稀疏,治郁气效果大减。他来请教抚伯,抚伯带他看红壤:“你看这土,捏着黏,松开散,里面的铁元素多,能让芎的形成层绕孔生长;黑土地缺这个,孔就长不好。”外乡药农叹道:“原来这孔,是盱江红壤和雾露写的字,换了地方,就认不出了。”

此时的孔心芎,已在抚州形成特色:药铺会特意问“要孔心的还是实心的”,百姓买去治郁气,必选孔心的;走江湖的郎中,行囊里常带一小包,说“盱江孔心芎,解郁如开窗”。只是它的名字,仍在“孔心芎”“盱江芎”间流转,未得正名,像颗藏在红壤里的明珠,等着被典籍拾起。

第四回 崇祯府志初着墨 孔心暗合后世言

崇祯五年,朝廷下令修《抚州府志》,编修周士皇(明末学者,曾参与方志编纂)来到孔心村,采集药材资料。抚伯带着他看孔心芎田:红壤坡地连成片,晨雾中的芎叶带着水珠,采收的孔心芎堆在竹筐里,断面的小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芎与蜀产有何异?”周士皇问。抚伯切开两株,指着断面:“蜀芎实心,力在活血;咱这有孔,力在开郁。就像盱江的船,蜀芎是货船,载重重;咱这是轻舟,走快快。”他又取来《抚州医案》,指着王大夫的记载:“医官说,它的气能顺着孔往上走,专治心里的闷。”

周士皇翻阅前代方志:南宋《盱江志》载“洲地芎藭,可治头风”,元《临川续志》记“本地芎,性轻,宜上焦”,再对照眼前的孔心芎与村民的经验,心中渐渐清晰:这“盱江芎”确是本地特有,种植历史至少可溯至南宋,只是历代未明言其“孔心”特征。

他在《抚州府志》“物产”篇中写下:“芎藭,府境盱江沿岸多产,其质轻于蜀产,性扬,主治头痛郁胀,洲地所产尤佳。”虽未提“孔心”,未名“抚芎”,却用“质轻”“性扬”“治郁胀”暗合其特征,为后世留下了“间接印证”的线索。

抚伯把这段记载抄在麻布上,挂在祠堂,对村民说:“府志虽没写‘孔心’,却记下了它的好,这就够了。草木不在乎名字,在乎能不能治病。”儿子似懂非懂,却学着父亲的样子,在芎田里埋下带孔的苓种,孔心朝上,像给芎的根,留了个透气的窗。

尾章

崇祯末年的盱江,孔心芎的辛香混着战乱的硝烟,在红壤坡地弥漫。抚伯把最好的孔心芎苓种,藏在陶罐里,埋在老榕树下,说:“不管世道怎么乱,这芎得留着,它能解人心里的郁,也能解世道的闷。”

此时的《本草纲目拾遗》还未问世,“抚芎”之名仍在时光里沉睡,但孔心村的药农们,已用双手和经验,为这株“中心有孔”的草木,写下了最生动的注脚。周士皇在《抚州府志》中留下的那行文字,像颗种子,埋在方志的土壤里,等待着百年后,被“中心有孔者是”的记载唤醒。

而盱江的水,依旧带着雾露,滋养着红壤里的孔心芎,它的断面小孔,像只眼睛,望着历史的长河,等着被更多人看见——看见它的孔,它的郁,它与盱江永不分离的缘分。

(上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