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翠瑶岛的一通电话,打破了符家的平静生活。
电话打来的时候,找的是符卫东。好巧不巧,系统班这周正好有野外特训课程,且已经离家有好几天的时间了。听到是符卫东老家打来的电话,值班室的战士清便直接来到学校,通知了冼韵怡:“冼同志,符副营长老家来的电话,您看要去接听吗?”
“新安大队的电话?我去接。”冼韵怡对新安大队的来电感到相当意外,她随军一年多的时间里,与大队虽一直保持着联系,但都是通过信件的方式。突然以电话形式联系符卫东,冼韵怡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紧急事情。
她挺着沉甸甸的孕肚,着急地往通讯室赶去。跟随在身侧的小战士看着冼韵怡焦急地模样,心中满是担忧,忍不住劝道:“冼同志,您慢些走。”冼韵怡经小战士提醒,也立马放缓了脚步,她确实更该顾及自己才是。
当她来到通讯室,拿起话筒的时候,黎垚峰的响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喂……韵怡吗?有件紧急事情要与你和卫东说。刚才卫东亲生父母找到咱们大队来了,是由公社书记陪同一道过来的。所以,已经可以确定他们两人的身份了。不过他们一听到你们俩在西云,就立马离开要赶车去找你们。我已经把电话号码给了他们,你们这两日要留意他们的电话啊。”
冼韵怡是在迷离的状态下,接听了这一通电话的。听筒里黎垚峰语速极快,三言两语交代完关键信息,确认她听明白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等她猛地回过神,耳畔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在寂静的通讯室里格外刺耳。
“符卫东的亲生父母?不是已经牺牲了吗?”她喃喃自语道,仔细一想,关于他们二人的生死,从来都没确切消息提及过两人是否还生还。关于他们的牺牲,全是凭借符海生一家的臆测。一想到那一家人,冼韵怡胃里突然一阵翻涌,本能地别过脸干呕起来。她不自觉地咒骂了一句:“晦气。”
就在冼韵怡接到大队电话后的第三天,一通来自津江市的电话打到了部队的通讯室。电话那头是个带着明显穗兴口音的低哑女声,声音颤抖中不掩激动:“请问是韵怡吗?我……我是卫东的妈妈。你……介意我这么叫你吗?”
冼韵怡听得出她话中的紧张,顿时笑着回应,想借此安抚她的情绪:“妈,我是韵怡,您是卫东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当然可以这么叫我。”
“好……好……我和卫东爸爸刚刚到津江火车站,买的下午火车票。你们不用来接我们,我们在那里有战友,已经安排好了接车问题。给你们打电话,就是担心你们不知道,我才想着提前说一声。”符卫东母亲听到冼韵怡对自己的称呼时,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滑了下来。
冼韵怡赶忙也给予安慰:“大队长前几天就给我们打过电话了,妈,你和爸尽管过来,家里还有一个房间呢,住得下。”
结束通话后,冼韵怡预估了一下时间,符家父母现在人在津江,搭乘下午的火车到西云崎宁,那最快也要后天才会到部队。
至于符卫东和冼振邦的训练活动,已经有一周多的时间了,估计这两天便会结束返程。
果不其然,第二天傍晚,一群胡子拉碴的战士风尘仆仆地返回了学校。符卫东和冼振邦走在队伍最前面,作训服上还沾着野外演练时的泥渍。冼韵怡远远望见丈夫和哥哥的身影,她识趣地并没有凑上前,光看看他们这一身穿了十几天的衣服,离着十几米都能从吹来的风中感受到那浓烈的泥土味。
符卫东和冼振邦做好交接后,拿着冼韵怡早早便为他们备好的衣服,直奔公共浴室,热水冲刷掉十几天野外演练的疲惫与泥尘,两人反复冲刷了几遍后,才满意地快步往家走去。
此时的冼韵怡和廖碧婷早已在家等候,餐桌上也摆好了各式菜肴。因临近预产期,行动不便,冼韵怡平日里已经鲜少下厨,这几道菜都是她和廖碧婷刚从食堂打包带回来的。
符念希盯着眼前的两人,一时有些发怔。父亲和舅舅身形明显消瘦了许多,皮肤也晒得黝黑。她试探着往前迈了几步,反复打量确认,才慢慢接受了眼前这略显陌生模样的两人,就是自己那帅气的爸爸和英俊的舅舅。
虽然她有点小失落,但也没有嫌弃两人,毕竟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符念希展开双手,给了符卫东和冼振邦一个大大的拥抱:“爸爸、舅舅,我好想你们呀。”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刚才的微表情早已经出卖了她,冼振邦捏着她的鼻子说道:“怎么了?嫌弃我和你爸爸了?”
符念希打哈哈地转移了话题:“舅舅,舅妈也想你了,我昨天看到她坐在院子里发呆。”
廖碧婷一听,耳朵瞬间爆红起来,赶忙起身逃离了现场。冼振邦见状,也连忙追了过去。冼韵怡看到女儿毫无顾忌的童言童语,甚是无奈。随即也加入了女儿阵列,对着屋内喊道:“快出来吃饭,一会饭菜凉啦。”哼,她坚决不吃冼振邦的半口狗粮,要亲热晚上回自己家慢慢亲热去。
符卫东看着偷偷使坏的冼韵怡,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附耳悄声说道:“阿怡,我想你了。”
冼韵怡没想到符卫东也有甜言蜜语的一天,她压低声音,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说,跟谁学的油嘴滑舌?”
符卫东趁机握住她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薄茧:“跟我们冼老师学的。”
冼韵怡正想开口回应,就听到冼振邦站在门口大声喊道:“吃饭啦,一会饭菜要凉啦。”
冼韵怡一个眼刀扫射过去,冼振邦双臂抱胸,毫无畏惧地回视着自己的妹妹,一阵无声的对抗在此时拉开了帷幕……